駁殼槍里的情書

　　（接上期）

　　第三章

　　一、駁殼槍之謎

　　“是這樣的啊。”沈萬誠沉吟道。又說：“你們說的那槍呢？還有那封情書一起拿來給我看看。也許我能從中找到點什麼。”兩人忙把駁殼槍和情書拿了出來。沈萬誠拿到槍，遲疑地說：“按說，軍人退伍前應該把武器交出來的。你祖父是團長，可能有特權。但是，你們注意到沒有，這把槍是駁殼槍，槍身上一旁有‘民國十八年晉造’篆字，另一旁是‘第七式’。而且外觀粗糙，手工修銼痕迹比比皆是，因此，可以斷定為是當時山西‘晉廠’製造的‘第七式’11.43mm(0.45in)半自動駁殼槍，也就是閻錫山的兵工廠仿造的。”

　　兩人都對沈萬誠的兵器知識深感佩服，一把槍在他口中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沈萬誠繼續說：“一個國民黨團長不會使用這種低性能的槍，而且，他還是經常帶兵抗擊日軍的將領，就更不可能使用這種經常卡殼的槍了。我父親退隱后，他也留下了一把槍，是抗日戰爭時就佩戴的，那是一把勃朗寧M1900，這樣的槍式才符合他的身份。”

　　李朵兒和周國涯面面相覷，他們還從來沒有想到這上面來，也是，從電視電影上看到，只有當時被稱為“土八路”的八路軍才用這種槍，而國民黨團長一級的都是佩戴那種小型的槍。是啊，祖父為什麼會留下這樣一把低質的槍呢？

　　“我的猜測，除非這把槍對你祖父有紀念意義。”沈萬誠下意識地去拔彈匣，但拔不出來。周國涯笑着說：“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銹住了。”沈萬誠也笑了起來。

　　李朵兒想着，誰會送給祖父一把這樣的槍呢？那個人對祖父的影響一定很大，以至祖父這幾十年來都保留着。突然她靈光一閃，叫了起來，說：“會不會是那個清音送給祖父的？”

　　這樣的解釋合乎邏輯，祖父對清音念念不忘，而清音又何嘗不是對祖父牽腸掛肚，但因為戰爭的原因天各一方，清音於是送了一把槍給祖父。祖父佩戴着它就會想到清音，戰爭年代書信不通是很正常的，於是祖父就把自己寫的情書塞在了槍管里。而祖父的退隱，本來是想尋找到清音了卻前緣的，可是因為某種原因，清音不見了，戰爭年代，人的失蹤是很正常的，所以祖父很傷心，把槍和信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沈萬誠似乎有點不敢苟同李朵兒的想法，他認為李祖光的退隱不會這麼簡單，作為一個飽經戰爭考驗的職業軍人，不可能會這麼意氣用事。沈萬誠拿着那封情書，很仔細地看着，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顯然沒有看出什麼來。看看時間不早了，他起身告辭，說：“我這陣子都在青石鎮，準備打電話回香港請我父親多回憶一下，說實話，我對你祖父也很有興趣。”兩人謝過了，送他出了門。

　　沈萬誠走後，李朵兒對周國涯說：“臨走前他好像還想說點什麼？”周國涯點了點頭說：“我覺得也是，我還覺得他有點怪怪的。他一個香港客商為什麼要對你祖父這麼感興趣？”

　　“人家不是說了嗎，他是奉了他父親的命令的。”

　　周國涯笑了起來，說：“你真的覺得是這樣嗎？如果他父親如此惦記着你祖父，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都沒有聯繫？很多年前，香港和大陸就可以方便地來往了嘛，他為什麼沒有來？還有，沈萬誠為什麼會在你祖父逝世后突然來了，而且，還點明要來老宅，既然幾十年沒聯繫了，又怎會知道有老宅？就算你祖父當年對他父親說過了自己家鄉有房子，可是你要知道，老宅也就是在民國時期建的，那時還算是新宅。而幾十年沒聯繫的人怎麼會知道你祖父一直住在這房子里沒有搬家？”

　　李朵兒瞪大了眼睛，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事實的真相併非沈萬誠所說的那樣，他不是沒來過青石鎮，而是悄悄地來過，並且調查過你祖父。這樣就可以解釋這一切了。但因為你祖父過去健在，他不敢露面，因此，當他得知你祖父去世后，立即就通過正常渠道來和你接觸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周國涯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原因。你沒見他剛才看駁殼槍和情書的眼神，好像要在裡面找到什麼一樣。你一定以為他是想幫我們才那樣的，但我覺得不是，他在尋找什麼東西，也許是他父親讓他來這的。這一定是件很特別的東西，以至讓他的父親幾十年了都還惦記着。我感覺，也許揭開這個謎，你祖父突然退隱的答案也就出來了。”

　　李朵兒被他的推理嚇住了，可是再仔細一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特別是關於老宅的事，無懈可擊。那麼，祖父到底有什麼東西是他們現在還沒發現的？兩人再一次在老宅中尋找起來，這回搜索得更加仔細，可是他們還是失望了。周國涯也有點灰心喪氣地說：“如果你祖父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秘密，他一定把線索都銷毀了。我們還是算了吧。”李朵兒不同意，說：“九十九步都走過，就差這一步了，放棄的話就是前功盡棄了。”周國涯說：“現在只有等線索來找我們了。如果我猜得沒錯，沈萬誠還會來找我們的。他如果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一定會先讓我們知道。”李朵兒點了點頭。

　　天亮后，李朵兒和周國涯上街去買菜。正好遇到張揚也在買菜。張揚有些尷尬地說：“咳，老婆最近不在家，鬧得我個大老爺們要親自來買菜。”兩人笑了起來。張揚又說：“對了，馬三父親的那個事有點眉目了，上面聽說我們鎮還有個健在的抗日英雄，表示很關心。現在的問題是證據，如果誰能提供一些證明老人當年身份的事，一切就好辦了。”

　　李朵兒和周國涯苦笑不已，就連祖父的身份也是他們經過調查才知道的，而馬老人當年只是一個警衛員，哪本史料上會記載他？又有哪個人會記得他？不過，兩人還是願意嘗試一下。張揚點點頭，說：“你們去試試，如果找不到證據也沒關係，我們正在建議給老人申請救濟金，到時他的生活會好過一點。當然，最好是找到，要不，一個英雄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很讓人傷心。”

　　二、老宅又遭劫

　　李朵和周國涯再次找到老將軍，請他幫忙查史料。老將軍聽說了馬全的忠義，很受感動，立即就答應幫助他們。在資料室同志的大力支持下，他們又找到了一份上一次沒有找到的資料。1936年初，日軍調齊三個聯隊兵力，欲圍剿我八路軍西南方面軍。因為事先得到密報，八路軍順利地全面轉移。並通知國民黨355團，因日軍封鎖，消息到了國民黨355團時，沒有找到八路軍的日軍已經順勢將其包圍了。國民黨355團團長李祖光分三步撤退，一、老弱病殘先退，二、家有父母妻兒者次之，三、團部最後撤。撤退時，遇到日軍，李祖光與警衛連長馬全奮勇殺敵，最後全身而退。

　　兩人如獲至寶，趕緊將其複印下來。然後趕去謝過老將軍。老將軍搖搖頭說：“不必謝我，都是為打鬼子流過血的中國人，互相幫一把算不了什麼。如果你們真要感謝我，就在事情結束后，把真相跟我說一說。”

　　兩人長嘆了一聲，再次謝過老將軍，回到了青石鎮。來不及回家，就去派出所把這份資料給了張揚。張揚喜極，叫道：“好極了，這份資料應該可以了。”兩人見他這樣說，知道這事八九不離十了。兩人心滿意足地回了老宅，到了一看，卻大吃一驚，老宅里就像被瘋牛衝撞過一樣，到處都被破壞了，李朵兒趕緊打電話給張揚。

　　張揚趕來后，查過了現場斷定說：“是人為的，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你們看，屋子裡，翻箱倒櫃的，院子里連菜園子和花圃都被破壞了，顯然是在找什麼東西。看看丟了什麼沒有？”周國涯突然大叫一聲，說：“槍！”說著跑進屋子裡，在抽屜里找到了駁殼槍。顯然賊人已經看到槍了，卻沒把它放在眼裡。

　　張揚一看，頓時緊張萬分，馬上拔出槍，指着周國涯叫道：“把槍放下！”

　　周國涯嚇得馬上舉起了手來。張揚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繳了他的槍。拿過來一看，發現是把生鏽的駁殼槍，顯得很納悶。李朵兒知道他誤會了，忙向他解釋了原因。張揚這才把心放下，不過還是很嚴厲地說：“你們已經犯了私藏槍支罪知不知道？”周國涯尷尬地說：“我們想這把槍反正已經銹得不成樣子了，而且這還是朵兒祖父的遺物，說不定可以從這上面找到什麼線索，所以就留了下來。”

　　張揚說：“這樣吧，你們跟我到所里去登個記，念在情有可原的份上，我放過你們，就當你們是主動交槍的。”李朵兒和周國涯只得跟張揚去了派出所一趟，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都說了出來。張揚聽說了這把槍還有這樣的歷史，不由得肅然起敬。他雙手托着槍，就像捧着烈士的骨骸一樣，說：“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安置這把槍的。”又說：“你家失竊，看起來是本地人做的，你們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李朵兒和周國涯回到老宅，看着一團糟的屋子，心情壞透了。

　　這天張揚打來電話，說上面已經對馬全老人的事做了研究，確認他是抗日英雄，這樣，每個月民政局都會派人來送些錢給老人。李朵兒和周國涯聽到了這事，一掃這幾日來的鬱悶，興沖沖地跑到馬全老人的家。

　　馬全躺在床上，馬三見他們來，趕緊迎過來。李朵兒看了一眼躺在那一動不動的老人，擔心地問道：“你父親他怎麼樣了？”馬三搖頭說：“非常不好，已經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請了醫生，醫生說他……”馬三嗚咽着說：“但他一直不肯咽氣，我看着他這樣痛苦，我……”

　　李朵兒忙上前叫着老人，老人的眼睛突然睜開了，說：“你們來了，我知道你們會來的！”李朵兒握着他像枯柴一般的手，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出來，說：“是的，我們來了。我們找到了資料，證明您是抗日英雄。民政局也很快會派人來了，他們要給你恢復榮譽。”老人滿足地笑了起來，說：“榮譽什麼的對我來說不重要，比起那些老戰友，我算是活得長的了，我沒什麼可遺憾的了。謝謝你們了。我這就去找老團長，和他一起去打鬼子！”李朵兒感覺老人的手突然鬆開了……

　　馬三顯得很平靜，也許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了看臉上掛着笑容而去的父親，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李朵兒和周國涯的面前，說：“謝謝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向你們請罪！”兩人把他扶起來，周國涯說：“你說的是裝鬼的事吧？沒什麼，我們已經原諒了你了，只是，你也這麼大歲數了，以後還希望你做事之前不要忘記你父親的身份。”馬三搖頭說：“不是這件事，而是你們家失竊是我做的。”

　　“什麼？”兩人頓時火了。他們如此費力地幫馬全老人，可是馬三卻居然會這樣做，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馬三說：“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但事情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簡單。你們還是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吧，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兩人雖然困惑，但還是帶着他去找張揚了。

　　到了派出所，馬三開門見山地說：“李家老宅的案子是我做的。”張揚有些意料之中地說：“說實話，我正在懷疑你。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做，李小姐和周先生正在為你父親的事奔波啊！”馬三羞愧地說：“當時我以為他們是說說而已，而且，我實在太窮了，看着父親就要去世了，可是我連棺材錢也沒有。再說了，沈萬誠找我之前，我並不認識李小姐和周先生啊！”

　　三、消失的三噸黃金

　　三人同時嚇一跳，沈萬誠？張揚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是沈萬誠要你去偷東西的？”馬三點頭說：“是的。”張揚有些不相信地說：“他可是百萬富翁，怎麼會要你去偷東西呢？馬三，你可要說實話！”馬三像受了污辱一樣跳了起來，說：“我說的就是實話啊。其實沈萬誠過去早就來過青石鎮了，不知道他怎麼會找到我的，他讓我去李家老宅偷一件東西。我問是什麼，他沒說，只叫我四處找，只要一看到就會明白那是什麼。當時李老爺子還在，我沒敢接他的錢。後來，李老爺子死了，沈萬誠又悄悄地找到了我，給了我一萬塊錢，還是叫我去找。我考慮了一天，就答應了。

　　可是這時候李小姐和周國涯已經來了，我不好下手，心想姑娘家都怕鬼，就扮鬼嚇她。結果把她嚇昏了，我怕出人命，就沒敢動手而溜走了。後來，李小姐和周先生去了外地，我想這是機會了，可是沒想到李小姐走前又把老張頭叫來看門了。沈萬誠又在催我，於是我又故伎重施，繼續扮鬼，想把老張頭嚇走。看着老張頭快要撐不住了，我以為不久就可以動手，但是，李小姐和周先生又回來了。前幾天，李小姐和周先生又去外地了，我當時沒到他們是在為我父親的事奔波，就半夜跑了進去，四處尋找，還掘地三尺，卻什麼也沒找到。剛才，我總算明白了李小姐和周先生是真心地為我父親幫忙的，我就是再混，也不能再騙他們了！”

　　馬三講完后長吐一口氣，似乎把一副重擔卸下了。

　　這回周國涯的推斷總算沒有錯，那沈萬誠果然很早就來過青石鎮，只是，他要找的是什麼呢？

　　而沈萬誠矢口否認自己跟馬三認識，說自己一個堂堂港商怎麼可能跟那種老混混認識。這話讓張揚捉住了破綻，問他你要是不認識馬三，怎麼知道他是個老混混？沈萬誠支吾着說是聽人家說的。這種細節的變化當然瞞不過張揚的眼睛，心裡已經確信了馬三說的話。說：“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們還要調查，當然，今天就先委屈你在我們這待一晚上了。”沈萬誠暴跳如雷，說：“我是你們政府請來的港商，你們無權拘留我！”張揚揶揄地說：“正因為你是政府請來的港商，我們才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可是，因為我們警力有限，無法做到二十四小時跟隨你，所以，把你請到我們這是最好的辦法！”說著強忍着笑，不顧沈萬誠如何生氣，走了。

　　出了門后，張揚立即去了一趟沈萬誠居住的賓館。隨後，又到了老宅。

　　張揚說：“我剛去了沈萬誠住的賓館，我估計他隨身攜帶的物品里有線索。果然，你們猜我找到了什麼？”他拿出一本書來。李朵兒拿過來一看，書名叫《沉重的懺悔》，是一個侵華日軍寫的回憶錄，她不解地問道：“這本書上有線索嗎？”張揚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本書是放在沈萬誠隨身攜帶的包里的，一定很重要。”三人一頁頁地翻了起來。線索沒找到，倒是憋了一肚子氣，對日軍當年的暴行有了更深的了解。終於，李朵兒驚呼一聲，叫道：“祖父的名字！”兩人忙湊過去一看，書上是這樣寫的：

　　1945年8月的一天，我們聽到了天皇在廣播中宣布了日本無條件投降。說實話，我心裡長鬆一口氣。這樣，我就可以回去見到爸爸和媽媽了，還有信子，我的初戀情人。那天，中國國民黨355團來受降，我終於看到了那個在過去一直給我們造成無數死傷的傳說中的人物——李祖光。他中等身材，體格健壯，相貌英俊，不怒自威。當時我們的司令部里還有大量物質軍械以及三噸重的黃金沒有及時運回國內，但此事就是在我們之中也很少有人知道。很快，我們日本軍人和家屬還有日本的慰安婦被安置在一起，等待回家。在回國之前，突然聽到李祖光辭官退隱的消息。他所扣壓的那批物資也隨之轉給了繼任團長、原副團長沈國軍的手中。有一天，沈國軍突然找到我問道，為什麼那批物資中沒有黃金，是不是我們把它藏起來了。我很奇怪地說已經告訴了李團長放置黃金的位置了啊，難道他沒有告訴你？沈國軍再三追問，也許他也問過別的日本人了，相信了我的話，沒有再難為我們……

　　三人失聲驚叫：“三噸黃金！”

　　如果這是事實，就不難理解沈萬誠會這樣做了。可是，李祖光真的把三噸黃金私藏了起來嗎？李朵兒直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祖父不是那樣的人！”周國涯安慰說：“也許此事另有隱情，戰爭年代，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張揚想了想說：“要了解這事，就得從沈萬誠身上動腦子。”

　　張揚連夜突審沈萬誠，沈萬誠還是一口否認自己跟馬三認識，更別說他指使馬三去老宅偷東西了。張揚把那本《沉重的懺悔》擱在他的面前，注意到沈萬誠看到書後臉色一緊，就明白這招棋沒有走錯。他笑道：“其實你的目的我是知道的，為了三噸黃金吧？”沈萬誠果然就像皮球被捅了一個洞一樣，頓時就癱了下來。張揚說：“為了減輕你的罪，我勸你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否則，你再有百萬家財也要受牢獄之苦。”這番話嚇到了沈萬誠，他哆嗦着說：“好的，我全說出來了。”

　　四、永遠不能忘記

　　沈國軍在台灣混得不如人意，到了香港更是窘迫潦倒。一直到沈萬誠長大后做了些小生意，家境才算慢慢好一點，可是也好不到哪裡去。沈萬誠聽說香港人在大陸受歡迎，就以投資的名義四處混吃混喝，但錢也沒騙到多少。沈國軍懷想當年的威風，心裡極度不平衡，就對兒子說了那段歷史，叫他如果有機會，去青石鎮看看。當年那三噸黃金的事他念在老上級的面子上並沒有向上面透露，因此李祖光才得以順利地把黃金帶回了家。這幾十年前大陸政治鬥爭很頻繁，他猜想李祖光不可能把黃金全都花完了，一定還有剩下的。現在，他日子不好過，向李祖光討要一點黃金也是很正常的。

　　沈萬誠聽說有這好事，當下就答應了。可是他知道如果光明正大地去，勢必會驚動青石鎮的官員，到時不好交代，就悄悄地來了。他跟李祖光正面接觸過一次，可是他說出自己父親的名字時，李祖光卻好像什麼也不記得了。按照他的經驗，從這個老頭身上他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虎死不倒威，雖然李祖光已是年邁，但聽父親說了他的過去，讓沈萬誠又不敢來硬的。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於是就找到了馬三。

　　張揚把突審的結果告訴了李朵兒和周國涯，兩人都愣住了，難道祖父竟然真的私吞了三噸黃金？難道祖父就是因為這筆黃金而突然退隱的？他們沒想到，調查到最後，英雄的祖父竟然會變成了一個如此小人！李朵兒直搖頭，說：“我要親自去問問沈萬誠，我不容許他這麼污衊我祖父！”張揚同意了她的要求。

　　面對着一臉憤怒的李朵兒，沈萬誠顯得很尷尬，他低下頭來，忐忑不安地想着什麼。李朵兒說：“你父親還對你說過什麼？”沈萬誠仔細想了想說：“對了，還有一件事，記得你們上次給我看的那封情書嗎？我知道你祖父是寫給誰的。”李朵兒和周國涯對視了一眼，忙問道：“是寫給一個叫清音的姑娘的，這我們都知道。”

　　“可是你們不知道她的身份啊！”沈萬誠說。周國涯問道：“難道說你知道她是誰？”沈萬誠點頭說：“我父親曾對我說過。我知道你們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事，但是我們先說好，我要說出來，你們就不要告我了！”張揚咳了咳說：“這事嘛，還要看你的表現，如果你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我會考慮的。”

　　沈萬誠驚喜地直點頭說：“是、是，我明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嘛。”又說：“其實我看到那封信時，就想到了父親對我說過一件事。你祖父過去曾經留學過日本，在日本認識了一個姑娘，那姑娘就叫清音。兩人一見如故，愛上了對方。可是，盧溝橋事變后，你祖父認識到中日之間會爆發一場大的戰爭了，於是就回國了。臨走前，他和清音戀戀不捨，相約一個不娶，一個不嫁，等到戰爭結束后，他們就結婚。八年抗戰中，你祖父一直在想念着清音，雙方頻繁書信往來，可是後來，戰爭全面爆發，書信不通了，你祖父收到了退信，從此就把那封信珍藏起來。1945年8月的那天，你祖父和我父親帶着部隊去接受日軍的投降。當時日軍司令部里還有十幾個慰安婦。你祖父痛苦地發現，清音也在其中。誰也不知道他跟清音交談過沒有，也沒人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只知道清音很快就自殺了，他非常痛苦，幾天後他就突然宣布退隱了。我父親覺得他是因為清音的事打擊了他，對仕途了無興趣，乾脆帶着那批黃金退隱了。也正因為如此，讓我父親感動了，所以才把這事壓了下來。”

　　祖父的未解之迷一步步地揭開了，那些調查后得出的結論像一顆顆珍珠被這根線串了起來。

　　祖父是因為一個日本女人而突然退隱的，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回家鄉后一直不願對別人說起這事。因為那個時代，跟日本人有接觸都算是漢奸了，更別談愛上了日本女人。可是，這個事實在李朵兒和周國涯看來並沒有損害祖父光榮的形象，因為他們覺得祖父是真男人。愛一個人愛得如此的痴迷，八年時間從不間斷，到最後，心愛的姑娘卻變成了任日軍發泄淫慾的工具，最終無法面對他而選擇了自盡，他的退隱正體現了他作為一個有着真性情的男人的最理想化結局。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也是就是關係著祖父名聲的問題——那批黃金去了哪？如果祖父真的把它私吞了，那它現在在哪裡？那麼多黃金不可能沒聲沒息地花去。

　　事情在幾天後意外地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張揚為了更好的保護那把駁殼槍，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零件拆卸下來擦拭。在把彈匣取出后，他在裡面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今收到國民黨355團團長李祖光三噸黃金。以此為據，並互贈佩槍以銘友誼。八路軍獨立團團長張國生。

　　這張紙條徹底地解開了李祖光的一生。當年，八路軍物資匱乏，身為國民黨355團團長的李祖光對此有很深的同情心。而日本投降后，國內的鬥爭演變成了國共兩黨的爭鬥，一直同情八路軍的李祖光有心想要幫助他們，只是大勢所趨，一己之力太弱小，於是，藉著受降之際，將一筆三噸重的黃金私自送給了八路軍獨立團。也許，他與八路軍張國生團長在這麼多年的配合中已經成為至交，因此才互相交換了佩槍。這樣，就可以解釋了祖父為什麼會把駁殼槍珍藏一生了，而且，還將情書放在了槍管里，因為這兩件物品對他來說一件代表了愛情，一件代表了友情。因為心愛的人死去，也因為不想與八路軍為敵，祖父退隱了。這樣一筆黃金對當時的八路軍來說應該是相當大的支援，只可惜因為張國生此後再沒出現，也就因此而湮滅了那段歷史。

　　李朵兒欣喜若狂，祖父沒有讓她失望，此時，一個完整的，有血有肉的祖父才完整地露出水面，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長鬆了一口氣。

　　老將軍聽說了此事，在電話里沉默了很久，說道：“永遠不能忘記！”

　　李朵兒和周國涯把這幾個字在李祖光的墳前複述了一次。不管祖父是怎麼想的，他都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