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獵殺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pp958
最後一次獵殺 標籤:守住第一次
1.發現熊蹤
“今天運氣真背!”呂大弓自言自語,進山半天了,他連一隻竹雞都沒看見。在經過一小片潮濕的草灘時,呂大弓忽然停住了:兩串凌亂的蹄印,從草灘中間穿過,那蹄印一個足有吃飯的碗那麼大!他仔細一辨認,覺得很像是熊掌印。
難道這老翁山又出現了狗熊?那東西可有些年頭沒見過了。近年來,呂大弓射獵的一般是兔、獾、竹雞等小動物,最大的是豪豬。而現在這山上,一般也只有這些東西。呂大弓知道,偷獵這些低級動物,就算被發現,通常也只是罰點款。獵熊可就不一樣了,現在熊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如果被抓住了,說不定會判個十年八年的。就算真的與熊相遇,他也沒有足夠的膽量獵殺。
老翁山連綿兩百多里,山上植被茂密,整條山脈都屬於國有林。呂大弓是山南的農民,他家歷代都為獵戶。國家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就完全禁獵了,從此呂家改獵為農。
禁獵禁得了其他人,卻禁不了呂大弓。呂家有門祖傳絕活——箭術,呂家號稱“神箭世家”。呂大弓的箭術,在50米之內,說要射一隻兔子的腦袋,絕不會射着肚皮。
近些年,城裡愛吃野味的有錢人越來越多,野物也比以前更值錢了。別人農閑時外出打工,呂大弓則操起了祖傳的弓箭。射箭發不出什麼聲響,護林人員很難發現,就算髮現了,送他們一隻兔子兩隻竹雞啥的下酒,他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老翁山的護林員都是農民兼任,這些人大都沒什麼文化,腦子裡幾乎沒有環保意識。
呂大弓使用的弓和箭,都是祖傳下來的,箭頭上,塗了他家祖傳的一種無毒麻醉藥“百步倒”。一般的飛禽走獸,只要被他的箭擦傷一點皮膚,跑不上一百米就會倒下。
不打算獵熊,呂大弓也就沒浪費時間去搜尋那頭熊的行蹤。日影西斜時,他僅射到一隻三四斤重的麻兔。往回走時,在一片石灘的青苔上,呂大弓又看見兩串明顯的蹄印。這次他留意了一下,見石灘邊的積葉上,也有淡淡的印跡。他順着印跡的去向,尋到了一個小山洞,山洞前,長着兩大叢茂密的鳳尾竹,把洞口遮掩得嚴嚴實實,一般人很難發現。顯然,這個山洞就是那頭熊的巢穴。山下不遠處,就是一個叫龍台村的小山村。呂大弓想,可能是現在山上不好找吃的,這隻狗熊才選擇離村子這麼近做窩,看來龍台村的玉米紅薯可就要遭殃了。眼看天色漸暗,呂大弓戀戀不捨地回了家。
第二天,呂大弓沒有進山,下午,縣城的山貨販子蒯二娃打來電話,問有多少貨,呂大弓說:“不多,這幾天我只弄到兩隻兔子,三隻竹雞。”
蒯二娃說:“多少我都要,晚上來拿。”
傍晚,蒯二娃騎着摩托車來了。野兔15塊一隻,山雞10塊一隻,接過60塊錢,呂大弓嘆道:“唉,東西是越來越不好弄了!我幺兒學校又要交什麼‘課餘愛好培訓費’,還不知到哪兒才弄得齊那500塊!”
“神箭世家”已是三代單傳。呂大弓的妻子一共生過5個孩子,前四個是女孩,最後一個是男孩。後面四個孩子,都是東躲西藏生下來的,三個小女兒,有兩個送人了,有一個扔了。兒子算是二胎,被罰了九千多塊錢,但呂大弓認為千值萬值——呂家終於有后了!
現在,大女兒山花在鎮中學上初中,呂大弓望子成龍,把幺兒山龍送到縣城最好的小學——縣一中附小去讀書。縣一中附小,算得上是縣城的“貴族小學”,一個學期的費用要3000塊以上。3000塊錢,對於許多城裡人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普通農民,就是個大數目了。初中生山花的一個學期,才花三四百塊錢,僅占弟弟的十分之一。
蒯二娃把山雞和野兔綁上摩托車后,忽然把頭伸向呂大弓,神秘地說:“老呂,聽說山上又出現了大狗熊,你看到過沒有?”
呂大弓反問道:“你聽誰說的?”
蒯二娃說:“我只是在路上聽見一些人議論。你知道那傢伙現在一頭值多少嗎?能值這個數——”他伸出五個指頭。
“五千塊?”
蒯二娃說:“五千塊?告訴你,就那四個蹄子,都不只值五千塊!熊膽、熊骨、熊肉、熊皮、熊鞭,那傢伙身上所有的玩意兒,件件都是寶!如果你能弄到一頭,供你那寶貝幺兒讀完大學都綽綽有餘了!你要是敢幹,只管把它射翻就是,見到死熊,我立馬付5萬塊給你。不瞞你說,我拿去還要賺一大筆。現在這個社會,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考慮考慮吧。”
呂大弓心動了,為了5萬塊“巨款”,他決定冒一次險。若成功,幺兒上學就有了錢,自己以後再也用不着這麼辛苦地在山裡鑽來鑽去了。
呂大弓跟蒯二娃達成了口頭協議,蒯二娃當場就預付了兩千塊訂金。
2.引弓射殺
第二天傍晚時分,呂大弓帶着弓箭,來到那個山洞附近,爬上一棵苦楝樹,坐在樹杈上,靜靜地注視着洞口。狗熊覓食一天後,晚上一般會回到窩裡睡覺的。
事情很順利。
山外可能還是黃昏,山裡已幾乎要看不見了。“刷刷刷刷”,洞口的鳳尾竹動了幾下,從洞里鑽出一個黑乎乎的大傢伙來。呂大弓有點緊張,畢竟二十年來沒獵過熊了。他想,原來它早就進洞了,這個時候又出來幹什麼?管它幹什麼,弄翻它再說!呂大弓騎在樹杈上,彎弓扣箭,蓄勢欲發——箭頭上塗有“百步倒”,不怕在樹上放箭力道不夠。
只見那傢伙出洞后,人立而起,這個時候,是射殺的最佳時機。呂大弓稍加瞄準,“嗖!”利箭脫弦,“噗!”正中那傢伙的頸脖,那傢伙的喉嚨發出“嗬”的一聲響,訇然倒地。
那傢伙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噗噗噗噗”,嘴裡好像有血泡冒出來。
一支箭上的“百步倒”,要麻倒一頭熊,藥性可能不夠,還有,那傢伙還會裝死。“嗖——嗖”,為了萬無一失,呂大弓又補了兩箭,兩箭都射在那傢伙的頭部。那傢伙嘴裡的血泡還在冒,但身子已是一動不動了。呂大弓的心這才踏實了,他並不急着下去看熊,仍騎在樹上,先用手機給蒯二娃打電話報喜,誰知蒯二娃的電話卻打不通。
呂大弓揣好手機,下了樹,走過去,摁亮手電,往獵物身上一照,這一照,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地上,一個身穿連帽黑風衣、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三支利箭,兩支插在他臉上,一支插在咽喉上。因他的風衣帽子是戴在頭上的,又生着一臉的大鬍子,在模糊的天色中,看起來真有點像一頭黑狗熊。
中年人的左腋下,夾着一個鼓鼓的黑皮包。
正在這時,不遠處一個人扯開喉嚨大喊:“先貴,先貴,兄弟,吃飯了——”
幾十米之外,亮起了一束手電光。一陣沙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雪亮的手電光射了過來,正好照在呂大弓那慘白的臉上,“咦,這不是呂神箭嗎,今天收穫如何……啊,兄弟,你怎麼啦?”來人看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猛地撲了上去。
來人叫張先富,是個獨眼龍,臉上又生着不少大麻子,外號就叫張麻子,他是山下龍台村的農民,以前也是個獵手。18年前,呂大弓跟張先富還是好朋友,後來出了一件事,他倆從此不再往來。
當年,這兩人是老翁山下最出色的年輕獵手,均是二十多歲年紀。呂大弓號稱“呂神箭”;張先富號稱“張快槍”,並稱“呂箭張槍”。兩人曾多次合作,有一次,他倆共同獵到過一頭三四百斤重的大狗熊,很是掙了一筆。
一次,“呂箭張槍”偶然在山中相遇,兩人相跟着走了一段,張先富在前,呂大弓在後。二人輕手輕腳、東張西望地尋覓着。突然,張先富舉槍向一棵樹瞄準,扭頭悄聲說:“山貓,快,用箭射!”
呂大弓抬頭一看,只見一隻約三四十斤的山貓,正伏在一個大樹杈上打盹。張先富叫他用箭射的意思,是想捉活的,因為活山貓值錢。
呂大弓迅速彎弓搭箭,“嗖!”利箭只擦着山貓背上的毛,山貓離他只有三四十步的距離,但這次“呂神箭”居然失手了。
山貓受了驚,飛快地躍到另一棵樹上,緊接着又躍向下一棵,“轟!”張先富的火藥槍打響了,幾乎同時,他猛地扔掉獵槍,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嚎叫起來。槍炸膛了!
幾十顆麻砂霰彈,爆了張先富一臉,有兩粒鑽進了他的右眼。從此,既成了麻子,又少了一隻眼的“張快槍”,“出道”沒幾年,就過早地告別了獵殺生涯。本來即將與他結婚的對象,也跟他吹了。直到現在,張先富仍是光棍一條。
呂大弓是故意失手的。
山貓,又叫豹貓,體重一般在十幾斤到四十斤之間。山貓極為罕見,幾乎沒有人獵到過,因為那傢伙集豹子與野貓的本事於一身,來無影去無蹤。山貓似乎又是不祥之物,多年前,呂大弓的父親“老呂神箭”在山上發現了一隻山貓,全神貫注地追下去,結果頭撞在了一棵樹上,撞成嚴重腦震蕩,從此不能再打獵。
在那不久前,省城一家私營動物園的人,慕名來到“神箭世家”,請呂家為他們弄幾隻活的、有價值的野生動物,如豹子、山貓、狼什麼的,價錢方面好說。呂大弓答應了下來。他這次放過山貓,是想有機會的時候,一個人悄悄弄來賣給那家動物園,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發現過那傢伙。
被射死的人,是張先富的弟弟張先貴,從20多歲起,十幾年來,張先貴一直在外面混,很少回家,誰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麼。呂大弓記得,以前張先貴是不留鬍子的,現在長着一臉大鬍子,又很多年沒見過了,就沒把他認出來。
張先富用手電照着呂大弓的臉,說:“呂大弓,你為什麼要射死我弟弟?我張家跟你呂家有什麼仇?”
呂大弓全身篩糠,六神無主,說不出一句話來。
“來,先把他抬進山洞,我倆下山再說!”張先富說。
兩人把張先貴的屍體抬入山洞。“你先在外面等我。”張先富又命令道。
呂大弓聽話地出了洞。張先富一會兒就出來了,手中拎着死者那個黑皮包。
3.兩種選擇
在張先富屋裡,他給了呂大弓兩種選擇:公了;私了。公了當然是報官;私了,也有兩種選擇:一、呂大弓賠張先富8萬塊錢;二、呂大弓把女兒嫁給張先富做老婆。
張先富說:“如果你選擇私了中的第二條,我還可以付你點彩禮;如果是公了,你一定得吃槍子!你死後,你幺兒怎麼辦?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最遲明天這個時候,要給我答覆!”
呂大弓的大女兒呂山花,在鎮中學讀初三,成績優秀,年年被評為“三好學生”,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山花平時住校,周末回家。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下午,呂山花從學校回來,書包還沒放下,“撲通,撲通!”呂大弓扶着身體虛弱的妻子,雙雙跪在了女兒面前。
“爸,媽,你們這是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呂山花莫名其妙地問。
呂大弓帶着哭腔說:“山花,爸媽有一件事情想求你,你答應了我們才起來!”
“家裡究竟出什麼事了?你們起來說不行嗎?”
“不,你先答應!”
“好,我答應,你們起來吧。”待父母起來了,呂山花問:“什麼事呀?天塌了?”
聽父親吞吞吐吐地把事情一說,呂山花愣了半晌,突然跺着腳哭喊道:“不!不!不!”
“撲通”,呂大弓又給女兒跪下了,哀求道:“好女兒,你也知道,我們呂家幾代單傳,我和你媽前些年在外面吃盡苦頭,才有了你弟弟,如果我被槍斃了,弟弟怎麼辦?你媽怎麼辦?你這麼大了,也差不多可以嫁人了。你一個人嫁過去,可以救弟弟、爸爸和媽三個人!其實那個張先富也不是太老,對人也不錯。爸爸求你了,爸爸給你叩頭了!”說著,“咚、咚、咚、咚!”呂大弓重重地給女兒叩了幾個響頭。
這時,“轟隆隆……嘎——”一輛摩托車騎到呂家門前停下了,是蒯二娃。“喲,你們家這是怎麼啦?這麼熱鬧?”蒯二娃跨在車上問。
“蒯二娃,你可把老子害苦了!”呂大弓衝過去,一把把蒯二娃從車上揪下來,“啪、啪、啪、啪!”正正反反、左右開弓,使勁抽了他好幾耳光。
蒯二娃用左手掌捂着右臉,痛得齜牙咧嘴,卻沒有發火,只是“噝噝”地吸着涼氣,說:“你狗日的下手這麼重,抽得老子好痛!要是當年……唉,算了!你說,我怎麼害苦了你?你們家發生什麼事了?老呂,你先放手,慢慢說,究竟出了什麼事,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呂大弓鬆開蒯二娃,說:“好,我就告訴你吧,如果你不能給我出個好主意,老子射死一個人是償命,射死兩個人也是償命,看你狗日今晚就死在這兒!”聽呂大弓說完事情的經過,蒯二娃說:“要說這事,跟我是有那麼一點關係。但老呂,俗話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福跑不了,是禍躲不掉。一切都是天註定的!處理得好,這事也不一定是什麼壞事。你們兩口子先避開,讓我來勸勸大侄女。”
呂大弓兩口子默默地進屋去了,蒯二娃跟山花小聲地說幾分鐘后,山花冷冷地沖屋裡說:“爸,媽,我同意了,走吧,我現在就去嫁給張麻子!”
呂大弓不知道蒯二娃向女兒說了些什麼話,他有些感激地看了蒯二娃一眼,對女兒說:“我就知道咱們山花懂事,但也不必這麼急。我先給張麻子打個電話。”
山花說:“明天是嫁,今天也是嫁。反正這個家我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現在就走吧!”
恰好這時,呂大弓的手機響了,是張先富打來的。張先富說一天時間到了,問他考慮好了沒有,考慮好了現在就把女兒給他送過去。否則,他可要報公安了。
當晚,呂大弓連夜把女兒送到了張先富的家。
看着少女那姣嫩的身子,老光棍興奮得雙手直搓,說:“呂大,不,岳父,你稍坐,我進屋取5千塊錢給你。”
再是重男輕女,此刻呂大弓的心,也如刀絞一般地痛,他說:“不必了。我跟你說,張麻子,如果你讓我女兒吃了苦,讓她受了委屈,老子過來一箭射死你!”
張先富連連說:“不會的,不會的,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山花說:“爸,5千塊錢你就收下吧,你們養了我16年,這點錢就算我孝敬你們的。拿回去,給弟弟做下學期的學費吧!”
聽到女兒提起自己的寶貝兒子,淚流滿面的呂大弓把牙一咬,接過了張先富遞過來的一疊鈔票,說:“山花,爸爸對不起你!下輩子,爸爸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從今後,你就和這個張麻……張大哥好好過日子吧。”
呂大弓說完,出門,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4.木頭熊掌
幾天後,老翁山的護林員李老幺,巡山巡到龍台村後面時,嗅到一股濃烈的、像是死老鼠一般的味道……
案子似乎很好破,呂大弓被收審了。
根據呂大弓的供詞,他明顯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而設套者,死者的家屬張先富、和非法山貨販子蒯二娃的嫌疑最大。
張先富的一條腿斷了,說是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摔斷的。在他家裡,沒發現呂山花。一開始,他一口咬定,說弟弟前幾天出門后,就一直沒回來過,也不知去哪兒了。他否認自己和呂大弓有過“交易”。
辦案人員對青苔上的蹄印進行了鑒定,發現那是人為的熊掌印。
一隻警犬嗅過“熊掌印”后,在張先富的屋裡屋外嗅了起來。警犬先是從灶台下叼出幾片木屑,放下木屑,又跑到屋后,邊嗅邊圍着一棵大黃桷樹轉了幾圈,最後用兩隻前爪,對着樹根部一處厚厚的積葉,飛快地刨了起來。
從那個部位,挖出了四隻木刻熊掌。熊掌刻得惟妙惟肖,前後左右,分得清清楚楚。警犬叼出的木屑,經分析鑒定,與木刻熊掌是同一種木料。
在強有力的證據面前,張先富不再狡辯,作了坦白。
死者並非張先富的親弟弟,而是他後母帶來的。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從小關係就不好。十幾天前,長年不歸家的張先貴突然回來了,什麼行李也沒帶,只夾着個鼓鼓的黑皮包。他好像很有錢,一進屋,甩手就給了哥哥3千塊,說這次他要在家裡小住一段時間。
那個黑皮包,張先貴從不離身。張先富猜測,那裡面裝的可能都是錢。
回家的當天傍晚,張先貴就夾着黑皮包鑽進了後山,說是到山上清靜清靜,並且以後每天都要去兩次。除了後山,他幾乎從沒出過門。張先富覺得奇怪,一次悄悄跟蹤,見他鑽進了一個很少有人知道的山洞,一進去就是很長時間。
第二天,張先富鑽進山洞一看,發現地上有一個廢棄的注射器針頭。他也有點見識,知道張先貴鑽進山洞,一定是吸食毒品。吸毒為什麼一定要到山洞裡去吸?他猜測:張先貴一是怕外人知道;二是怕自己正在飄飄欲仙時,有人會打他的主意。
而張先富,真的就想打他的主意。那個黑皮包里,他估計會有10萬以上的現金,但又不知如何下手。開始時,他只想謀財,不想害命。
這天上午,張先富去鎮上趕集,山貨販子蒯二娃把他拉到鎮上最好一家茶樓的小包間,坐下后,蒯二娃問:“麻哥,你兄弟是不是回來了?”
“是回來了,怎麼啦?”
“他好像不是你親兄弟?”
“不是,又怎麼啦?”
“你知道他在外面都幹些什麼嗎?”
“不知道!他從不跟我說。”
蒯二娃說,有個江湖朋友告訴他,說這些年來,張先貴一直在南邊給一個毒販當馬仔。不久前,毒販要去進一批貨,張先貴陪同前往,趁毒販不備,一槍把他幹掉了。然後卷着去進貨的錢,回了老家。殊不知,那毒販沒被打死,活過來了!現在,黑道上的人,就要對張先貴採取行動。
其實蒯二娃的話漏洞百出,但張先富聯想到弟弟在家的行為,他有些相信了,問:“那怎麼辦?”他並不是關心兄弟的安全,而是關心那黑皮包里的錢。
蒯二娃說:“等黑道上的人找上門來,張先貴命沒了不說,你麻哥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只能得到一具屍體!這樣吧,兄弟給你出個主意,但得說好,弄到的錢,我倆三七開,我三你七;如果他包里有白粉,不管多少,則全歸我。”
張先富一聽,正中下懷,本來他就有此意,問:“你說怎麼弄?”
蒯二娃問張先貴是不是在家吸白粉?張先富說是,但沒在屋裡吸,而是在一個山洞裡吸的。
“山洞裡吸?”蒯二娃說,“那就更好弄了!認識呂大弓吧?”
對呂大弓,張先富豈只是認識?如果當初他那一箭射中了山貓,自己又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張先富明裡沒說,其實在暗地裡,他一直在懷疑,那一箭,是呂大弓故意不射中的。自己這一生,也可以說就是呂大弓給毀了的!
於是,在茶樓上,兩人就開始密謀“借箭殺人”的陰謀。如果計劃成功,張先富既報了仇,又得了錢,可能還能得到一個花兒般的老婆。一箭幾雕,何樂而不為?
張先富回去后,就開始用木頭雕刻假熊掌。張先貴問他雕來幹什麼,他說學做木雕工藝。他也確實下了點功夫,雕好后,自己越看越喜歡,用過之後,本該付之一炬的,但他捨不得。
5.惡有惡報
事情順利地按計劃發展。
命令呂大弓出洞后,張先富拉開黑皮包,一看,裡面果然是錢和白粉。一數,共有十五紮百元大鈔,白粉只有兩小包。他鬆開褲帶,插了六紮錢在褲腰裡,才出洞和呂大弓下山“談判”。
事發當晚,蒯二娃就在張先富屋裡,張先富跟呂大弓“談判”的時候,他躲進了裡屋。呂大弓一走,他就出來分贓。
張先富非常懶散,他打算等呂大弓把山花送來后,先過兩天“新婚生活”,再上山挖坑掩埋屍體。
那晚,呂大弓把呂山花送到張先富那兒,剛一離去,張先富就迫不及待要糟蹋少女。正在此時,突然停電了,他進裡屋找手電,突然腦袋“嗡”的一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又一陣劇痛,他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腿被打斷了一根,而呂山花已不知去向;那藏在枕頭裡的十多扎鈔票,也不見了。
辦案人員分析,打傷張先富、搶走錢的人不是呂山花,是蒯二娃。
公安機關在網上發了通緝令。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兩個月後,蒯二娃在南方被抓獲。
蒯二娃交代說,那晚,他對呂山花說:“我和你爸爸交情不錯,所以我想幫你們。我有個表姐,是南方一家玩具廠的老闆,她40多歲了,還沒有孩子,正想抱養一個女兒。你年齡雖然大了點,但又乖巧又漂亮,你去給我表姐當女兒,她一定喜歡。如果願意,晚上到了張麻子家后,看見燈一熄,你就趕緊往大路上跑……這樣,既救了你父母和弟弟,又救了你……”
呂山花好像真的就相信了蒯二娃的鬼話。
蒯二娃其實是一個吸毒者,他的毒癮越來越大,買毒品需要很多錢,而山貨生意卻是越來越不好做。那天,他到一個地下小毒販那兒買白粉,碰巧,剛從外地回來的張先貴也在那兒。兩人前些年曾在一起混過,多年未見,張先貴長了一臉大鬍子,但蒯二娃還是把他認了出來。張先貴付款的時候,蒯二娃看見那黑皮包里裝的都是錢,在毒魔的驅使下,他決定鋌而走險,回去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自認為萬無一失的計劃。
在分贓的時候,蒯二娃發覺,張先富的腰好像比平時粗了許多,就懷疑他打了不少埋伏,心想,你無義,就休怪我不仁,於是,他乾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蒯二娃掐斷電線,趁黑進屋,把張先富打昏,找到錢后,怕他醒后追趕,就掄起一條板凳,毫不猶豫地砸斷了他一條腿。然後,連夜帶着呂山花,上了去南方的火車。他想把山花送到色情場所賣個好價,誰知一下火車,山花鑽進人叢就不見了。
而張麻子,在被砸斷了一條腿后,想去埋張先貴的屍體,也沒辦法行動了。那具屍體,則在山洞裡開始慢慢腐爛 。
警方進一步發現,死者的大鬍子是假的。去掉假鬍子,一張被警方通緝了多年的面孔露了出來。
原來,張先貴是一個流竄在全國各地的搶劫慣犯,多年來,他居然從沒被抓住過一次。近來他染上了毒癮,又做了一筆稍大的“活”,於是就決定回家“休整”一小段時間,哪料回家沒幾天,就命喪黃泉。
後記
呂大弓的妻子到獄中探望丈夫,手裡捏着一封信。信封上,只有收信人地址,沒有落款,看郵戳,信寄自南方某繁華大都市。
信只廖廖數語:
爸媽:我找到工作了,收入不錯。你們到銀行去開個賬戶,以後,我每個月把錢給你們存在上面,供弟弟讀書。
信紙上,有斑斑點點,像是山花灑落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