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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幾曾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得得9

  雞鳴穿曉,疏月自天邊隱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像一把射的匆忙的箭,飛進了寧靜的鄉間小屋,打在小石子身上,他的美夢被驀然驚醒,醒來時,他睡眼惺忪,在床上懶了一會兒,才不情願的起床。小石子推開窗,任陽光來問候,趴在窗檯,他愜意的眯起雙眼,將明亮的眼眯成了兩條彎彎的細線,不遠處,是一座高聳的青山,青山上,生長着無數蔥蘢的樹木,還沒等小石子好好的欣賞足夠美景,他便被母親叫出去,簡單的吃了一個白面饅頭和一碗青菜粥,就出門去沽酒了。小石子聽娘親說,爹爹的一個朋友要來家裡做客,母親早早就開始張羅着招待客人,家裡的吃食一應俱全,唯獨沒有酒,小石子就被遣去沽酒了。

  盼寧村中沒有沽酒的地方,小石子要去沽酒,還得走好遠,出了盼寧村,再走一段林間小路,到得蓮花鎮上,去老王家的酒肆沽幾斤濁酒。

  小石子早早從家中出發,推開木門,踏上一段石板路,鋪路的石板,已在歲月的洪流中長出裂縫,小石子一踩,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對於這種聲音,他已經習慣了。小石子邊走邊哼着小曲兒,看到路邊閑散散步的小雞和小鴨,他一陣快跑去攆它們,它們受了驚嚇,就撲楞撲楞揮着翅膀跑遠,所過之處,塵沙揚起,小石子咯咯的笑着,笑看小雞和小鴨的慌張與狼狽。再往前走,會看到路旁握着的大黃狗,大黃狗慵懶的趴在樹下,眯着眼在打盹兒,小石子經過,大黃狗微微張開眼,瞄了他一眼,繼續眯上眼,又往前走,又一棵大樹下,拴着一隻灰色的毛驢,小石子路過毛驢身邊,毛驢稍稍蹦噠幾下,像是打招呼,小石子也向毛驢揮揮手,然後走自己的路。

  也會路過一片青山,一池碧水,青山連綿起伏,青山上,有一座石峰,石峰是青山上最高的一座山峰,盡由石頭組成,石頭上布滿裂痕,像是隨時可能崩塌,石縫中不生一棵草,它高高矗立在那裡,細且長,像一把直指雲霄的寶劍,與綿綿的青山相比較,石峰顯得有點突兀,但若沒有它,青山或許會少些獨特。

  小石子走了很久,才出了盼寧村,出了村,穿過一片小樹林,方才到了鎮上。時候已經不早了,小石子沽了一葫蘆酒,趕緊往家趕去。回家時,又打那青山綠水旁經過,他不經意望了一眼青山,登時嚇了一跳,那個像寶劍的石峰上,一個人直直的站在那裡,小石子以為是幻覺,揉揉眼,再眨眨眼,那人還在那裡,他忍不住想,既不是幻覺,那人怎麼到了那麼高的地方?小石子就這樣一直凝視着那站在石峰上的人,看了有多久,他不記得,只知道那人嗖的一聲,像一陣風似的飛到了小石子身邊,那人的輕功,着實讓小石子驚呆了,他獃獃的愣在那兒,忘了要快快回家。看到小石子手中有酒,便開口道:“小鬼,把你手中的酒給我喝,可好?”

  小石子半天沒有反應,還沉浸在那人朝他飛過來的畫面,許久,等有了反應時,他不自覺的把酒遞給那人,那人道了聲謝,又嗖的一聲飛上了石峰,那人戴了一張能遮住半張臉的面具,小石子看不清他的全貌。剛把酒遞給那人,小石子就後悔了,他把酒給那人喝,回家后他爹喝什麼?無奈,只好再去沽酒,剛轉身準備去鎮上,那人就形如鬼魅的再度來到小石子身邊,開口道:“小鬼,你的酒不錯嘛,以後每天都給我帶一壺酒來。”

  小石子想,那人還真是霸道,搶了人家的酒,還好意思每天要酒喝?但知道那人厲害,小石子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說道:“可是在盼寧村,沽酒很不容易,要走很遠的路到鎮上,才能沽到酒。”

  聞言,那人仰天長笑,笑聲清脆如洪鐘,響徹山林,他望着小石子,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那我教你輕功,你每天給我一壺酒,你懂得了我這樣的輕功,去沽酒豈不來去自如?”

  小石子想想,覺得挺划算,當即就答應了下來,他也想像那人一樣,來去如一陣風。那人說話倒也算數,喝了小石子的酒,就教了他一點輕功,小石子倒是能懂得,只不過不太會運用,那人說,只要多多練習,會好的,小石子點點頭。

  那人讓小石子回家去,明天再帶一壺酒來,小石子點點頭,那人滿意的笑笑,又像一陣風似的飛去,隱沒在天際,瞭然無痕。小石子學了輕功,心滿意足,他高興的又飛速跑到鎮上,再沽了一壺酒,往家而去,邊往家去他邊想,早知道,就沽兩壺酒了。

  第二天,小石子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青山綠水旁,果然看見那人在那裡,他早早就去鎮上沽了酒,把酒遞給那人,那人喝了酒,依舊教了小石子輕功。小石子在輕功方面,又多學了一點。

  “你叫什麼名字?”那人問小石子道。

  “小石子。”

  “大名?”

  “叫溫順。”小石子回答。

  不想那人笑道:“溫順,人如其名,是挺乖的,幾歲啦?”

  小石子說道:“我今年十三。”

  那人“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小石子問道:“你呢?叫什麼名字?”

  那人開口朗笑,須臾,開口道:“你可以叫我劍狂,也可以叫我大俠。”

  小石子想,好奇怪的名字,還是如昨天一樣,二人約定明天見,劍狂又悄無痕迹的飛走了,小石子想,他什麼時候才能像劍狂那樣厲害?

  往後的每天,小石子都會帶酒來會劍狂,劍狂依約教他輕功,二人沒有過多的交流,送罷酒,學罷輕功,就各自分道,一個月之後,小石子再匆匆跑去鎮上沽酒,感覺步伐身形比之前輕巧了許多,他想,這全是因為學輕功的緣故吧。但小石子也想,那個叫劍狂的人,想來不是盼寧村的人,因為聽他的口音覺得不像,而且,劍狂輕功那麼了得,為何還讓他小石子去沽酒給他喝呢?心中雖不解,但小石子也沒有多問,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如翻書似的翻過了。

  一年之後,小石子的輕功已有很大的進步,他能一躍而起,並且能飛行一段距離,去沽酒時,他半飛半跑,快了很多,而且往返不覺累。小石子與劍狂,偶爾也開始聊些別的話題,不再像當初那樣,一個只喝酒,一個只學輕功,小石子會聊聊在家中發生哪些有趣的事,隔壁那個叫木頭的孩子怎麼怎麼樣,家裡的黑狗怎麼怎麼樣。而劍狂,也開始給小石子說故事。

  江湖人,說的自然是有關江湖的故事。劍狂說,從前有一個門派,叫蒼月派,蒼月派中,有一個弟子,名叫梁楚恆,有一個女弟子,名叫水若蓮,他與她,是師兄妹,師兄妹兩人感情很好,整天一起練劍,一起玩耍,一起聊天,日子過的無憂無慮,久而久之,他們二人之間心生愛慕,師父便讓他們結為夫妻,又過了幾年,梁楚恆成為蒼月派的掌門。然好景不長,蒼月派遭到了魔教的襲擊,蒼月派不是魔教的對手,傷亡慘重。而梁楚恆的師妹水若蓮,為保護他而身受重傷,不治身亡……

  劍狂的話音至此戛然而止,他平靜的望着碧綠如玉的水,深邃的眼神,難解是喜是悲。聽到這裡,小石子的心也驀然的揪痛,梁楚恆與水若蓮,本是恩愛夫妻,奈何生死相離,令人扼腕。

  “那後來呢?”小石子問道。

  “後來,蒼月派便在武林中銷聲匿跡了。”

  劍狂接著說,蒼月派銷聲匿跡,梁楚恆與倖存的幾名弟子歸隱山林,不再浮遊於江湖紛爭,而梁楚恆本人,也身受重傷,歸隱,才是他唯一的選擇。

  劍狂講完這個故事,便沉默,小石子連連嘆息,一世功名,就這麼化作雲煙飄散了。

  “小鬼,不要把這個故事告訴別人。”

  “為何?”

  “你可以告訴別人,但是江湖,將再無寧日啦。”

  小石子渾身發冷,他不想見到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他不會把這個故事告訴任何人,即使劍狂不說,他也不會告,因為他知道,這是劍狂與他之間的秘密。聽過之後,忘掉最好,然而,小石子總是在腦海中想到這個故事,故事中的梁楚恆,究竟在哪裡?

  又過了兩年,劍狂開始教小石子武功,劍狂,人如其名,劍法高超,疏狂難料,劍法不好學,但劍狂教小石子教的很用心,小石子也很用心的學,又過三年,小石子已學會了劍法的五成。劍狂說,小石子很聰明,但還是要勤加練習,小石子每每受到師父的表揚,都會很開心,從此練劍也更加努力。

  小石子已不是當時的少年,搖身一變,他變成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子,氣度不凡,但劍狂還是習慣叫他小石子,這樣叫,聽起來更親切。

  一日黃昏,小石子照舊去鎮上沽酒給劍狂,劍狂依舊現在像一柄寶劍的石峰上,晚霞殷紅,染醉了遼闊天空,劍狂臨風而立,衣袂飄飄,火紅的陽光在他的青衣上蔓延,像塗抹了明艷的硃砂,老遠的,小石子沖劍狂招手,劍狂自石峰上飛身而下,落在小石子身邊。小石子將就遞給疏狂,疏狂不急飲,他交給小石子一本劍譜,翻開劍譜,劍譜上的字跡清晰可辨,紙張卻已經泛黃,劍狂讓小石子好生收着這劍譜,並勤奮練習上面記載的劍法。

  劍狂喝下一壺酒,摘下了面具,小石子看到了劍狂的真面容,劍眉星目,黝黑的皮膚上,一道傷疤扭曲而猙獰,使一張英俊的臉變得不再完美,但即便如此,也不難看出,劍狂曾是一個英俊的男子。酒盡,劍狂不讓小石子再來尋他,小石子不解為何,劍狂也不解釋。

  “從今以後,你要行俠仗義,莫白費了這一身武功。”劍狂對小石子說道。

  轉身,劍狂飛去,與火紅的夕陽融為一體。

  那天之後,小石子果真沒再見過劍狂。他努力練習劍譜上的劍法,幾年後,劍法已爐火純青,他開始行俠仗義,行走江湖時,會想到劍狂,小石子習慣性的帶一壺濁酒在身旁,只是從來不飲, 他想,是如果能再遇到劍狂,便把濁酒送予他。

  後來,小石子與一武林高手對決,兩人旗鼓相當。

  “蒼月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啊!”那高手說道。

  小石子這才明白,他所學的劍法,是蒼月派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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