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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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箍牢牢實實箍下了犄角堖的名聲,是因為佛桶的緣故。
會箍各種各樣的桶,在犄角堖沒什麼了不起,箍桶是犄角堖人從小就得練就的看家本事。人們的巧手能在大大小小的木桶上作畫,什麼三羊開泰,龍鳳呈祥,日月合璧,無所不包,甚至能把心靈箍上去。
但有一種桶,只有神箍能箍,那就是佛桶。
佛桶是用犄角堖獨有的金訶木做的,每一隻桶大約手指頭大小,幾十隻小桶被葛藤穿起來,就像佛珠一樣。當地人叫佛桶。佛桶既美觀又神奇,能治病,只要戴一串在脖子上,便能精神爽朗,百病了無。從此,四鄉八鄰,老人小孩人凡有個長病短痛的,都翻山越嶺來找神箍。待他們打道而去時,笑聲能把犄角堖清晨薰衣草上的露珠震落。
而最輝煌的,是那年,他把一個重要情報嵌在一隻佛桶底部,送給國軍犄角堖崗樓的一個小頭目桶嘴。這傢伙嘴圓圓的,前突着,像只桶,人稱桶嘴。桶嘴得到佛桶,受寵若驚,喜不自禁。輾轉將佛桶送給上司,情報堂而皇之轉到了國統區。戰鬥勝利后,全村敲桶相慶,千山萬壑呼應。神箍精心箍好一副佛桶,專程去俘虜營中找桶嘴,他得感謝人家。但翻遍所有營地,都沒有找到。神箍很惆悵,桶嘴桶嘴直念叨。
從此以後,他老愛說一句話:桶嘴,我欠你一副佛桶。
犄角堖越來越多人學箍佛桶,佛桶越箍越多,犄角堖的名聲越箍越美妙。
這樣的輝煌,到岩竹離家的時候發生了改變。
岩竹是神箍的兒子,打小就聰明,對什麼都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曾經問過神箍,您老念叨桶嘴桶嘴,這是什麼人 神箍便與兒子講起往事,眼裡亮了又亮。
岩竹似乎深得神助,從一本小人書開始,把書一直念到大學,讓祖祖輩輩生活在犄角堖的人奉為神靈。這還不算,最讓人叫絕的是,他把家安在了國外,做着很紅火的加工生意。那個國家的名聲不太響亮,但與中國是鄰邦,素有“金三角”之美譽。
岩竹很孝順,將神箍接去享清福。到了那裡神箍才明白,所謂國外,其實就是晚上睡在中國,白天到對岸走走罷了。很紅火的加工生意也就幾間破房子。
岩竹說:別到那些破房子里去,粉塵大,我怕您身體吃不消。
神箍偏去轉轉,岩竹趕緊將他截住。
球!國外,比犄角堖還他媽窮。神箍罵道。於是,犟着回到了犄角堖。左鄰右舍無不艷羨神箍到過國外。神箍便如實相告:岩竹找了個邊民做媳婦,就這麼回事。
不久,岩竹帶着黑黝黝的婆姨回來了,說自己生意做大了,需要父親幫忙。犄角堖人無不對岩竹翹大拇指,真是孝順啊。岩竹三勸五勸,又請來了村裡的五老七賢,七勸八勸,把神箍勸到了“國外”。
岩竹生意甚是紅火,進項越來越多。但神箍看見,還是那幾間破房子。神箍轉了轉,說要走,雨林氣候他很不適應。
岩竹就說:您做佛桶吧。
神箍說:那得犄角堖的金訶木。
岩竹說:我派人給您弄米。
神箍說:佛桶需要養水,沒有犄角堖的水,養不活。
岩竹知道神箍在找借口,還是無奈讓他走了。
犄角堖的山風唱着山歌,又過了一年。
岩竹再次帶着黑黝黝的婆姨回來接神箍,他這次鐵了心,話就很硬:馬上走,車在外面。
神箍說:我住慣了犄角堖的山。
岩竹就說:我也在大山裡專門給您造了房子,那裡也叫犄角堖。
神箍說:那裡哪來金訶木
岩竹說:我已經給鐵路聯繫好了,專運。
神箍還在猶豫。
岩竹終於使出了殺手鐧,說:我找到了桶嘴,他是隨當年國軍流落到“金三角”的,現在正幫我做事。
神箍已經走出了門外,坐在了車子上。
見到桶嘴,兩人都一愣,木木的。還是神箍打破尷尬,一拳擂了過去,說:你讓老子找了大半輩子!說完,將一副佛桶掛在桶嘴的頸項上。
桶嘴獃獃的,好像沒有回過神來。
神箍說:那年,在犄角堖崗樓,你要過我的佛桶……
桶嘴好像回憶起來了,啊啊的直點頭。
從那以後,桶嘴繼續幫岩竹做事,神箍安心做佛桶。佛桶銷路很好,各地定貨不斷。神箍很累,但他捶捶腰,繼續手中的活。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警察從天而降。犄角堖的所有人都被帶回了警察局。桌子上擺滿了收繳的佛桶,佛桶里掏出的是白粉。
警察打開了神箍的手銬,握着他的手說:讓您受苦了,但大魚落網了。一旁的岩竹和桶嘴張大了嘴,差點倒下去。
神箍對岩竹說:別怪我,是我報的警。
然後他走向桶嘴,對他說:你不是桶嘴,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是毒梟!
後來,神箍一個人回到了犄角堖,但他再也沒有做過佛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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