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鬼

　　幾次戰鬥接連失利，連長趙剛的心裡窩着一肚子的火。鬼子象長了眼睛，無論走到哪兒，他們都象幽靈一般跟隨過來。這次要不是熟知這大山裡的每條小徑，非讓鬼子包了餃子不可。

　　“有內鬼，我們的隊伍里肯定有內鬼”指導員扶了扶眼鏡說。趙剛一拳砸在桌子上說：“要是揪出來，我斃了他。”可能會是誰呢？指導員略有所思地說：“先查那些成分特殊的，家裡是地主富農的都要查。這些人的意志最不堅定。”趙剛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他已私下讓人盯着那幾個成分不好的人了。尤其是王海。家境優越，又上過大城市念過書，見過大世面。可他偏偏要跟着部隊受這份苦。他的嫌疑最大。可從監視他的小李彙報來看，看不出什麼端倪。連長第一次感到問題有些棘手。內鬼一天不除，連隊就一天不得安寧。

　　這個大山深處的小村子是最後的屏障了。等打阻擊的二排回來，馬上就得轉移。這兒雖說隱蔽，可一旦讓鬼子發現，連退路也沒有。

　　王海覺察了有人在時不時的盯着自己。也許是錯覺吧，他自己安慰自己。平日里多殺鬼子，別讓人另眼相看。他暗暗打定注意。

　　群山環抱的小山村，遠離了戰火，顯得那樣寧靜祥和。清晨的雞鳴，在大山裡傳得老遠。引得村口的驢子也跟着大叫，雖不好聽，卻也有另一番味道兒。王海他們跑完了早操，就忙活着給老鄉擔水劈柴。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他們跟老鄉早就成了一家人。

　　二排的同志還沒回來，大家都焦灼地盼着。有幾個老鄉出去打探，到現在也沒回來。連長趙剛的心一直未放下。憑着自己對二排的了解，他們應該回來了。他看了看神色一直凝重的指導員，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從上級派來了指導員，他沒打過幾個漂亮仗。真是沒法跟上級交待。

　　趙剛回過頭仔細地看着地圖，手中的鉛筆不時地圈圈畫畫。夜幕降下來了。

　　大山的深處顯得更加幽遠，神秘而深不可測。正當大家都焦急的期盼時，在幾個老鄉的帶領下，同志們都回來了。連隊的氣氛活躍起來。雖說只是兩天沒見，可好象是久別重逢。二排長說：“要不是老鄉帶路，還真甩不掉鬼子呢。”他喝了口水，給大家講起他們怎樣在老鄉的帶領下，把鬼子引到了山裡的迷魂陣里。看着大家高興的樣子，指導員對連長說：“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我出去查一下崗。”趙剛點點頭說：“這些日子你就多辛苦點吧。”指導員說：“這麼客氣，非常時期，來不得半點閃失。”他別上手槍，走進茫茫的夜色中了。

　　戰士們興奮了好一陣，總算安靜下來。二排的戰士太需要休息了。戰士們陸續回各屋休息了。王海睡不着，他知道，有了內鬼。或許今天晚上鬼子就會摸過來。無論如何也要找出內鬼，讓同志們不再被動挨打，也還自己一個清白。王海在腦子裡審視着每一個人。

　　忽然院門兒輕聲一響，王叔急急火火地跑進來說：“鬧鬼了，鬧鬼了。”幾個戰士一骨碌爬起來點亮了油燈，看王叔一臉慌張的樣子。王看着幾個年輕的戰士心平靜了許多，他繼續說：“我經過墳地的時候，看到一個鬼影進了劉家大墳，後來又聽到鬼叫的聲音，嘀滴，嘀滴嘀嘀……。真疹人哪。”看着王叔一臉驚恐大夥不覺笑了，關於鬼的故事他們聽得太多了，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一個戰士說：“王叔，先睡吧，等明個我們幾個過去看看。抓個鬼回來看看。”戰士們笑着安慰王叔睡下，於是熄了燈躺下了。

　　王海看着窗外的星星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猛然他想起王叔的話，那滴滴的聲音是不是電報的聲音？他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一種不安掠過他文質彬彬的臉。他悄聲起來，提了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他沒敢走村口的路，那裡有自己的崗哨。半夜三更的，自己的身份會更讓人懷疑的。他從村東的一條小山溝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墳地跑去。老張和小李也悄悄地跟了出來。小李悄悄地說：“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來了。”老張示意碰了他一下手示意他別說話。月初的夜沒有月光，只有滿天的星睜着惺忪的眼睛，山溝里更加的黑。猛然老張身了一歪，腳脖子一陣錐心的痛。看着王海山貓一樣敏捷的身影，老張悄聲地說：“你盯緊了他，我回去報告連長和指導員。”說完一瘸一拐地向回走去。王海隱約覺得後面有人，他已顧不得去甩掉他們。他看着天上的北斗往東北的墳地趕去。

　　墳地已在眼前了，黑的夜，看一個個模糊的塋堆陰森森的。偶爾有鬼火跳躍着，飄忽着，象一隻藍色的幽靈。王海定了定神，向那個最大的墳走去。墓黑沉沉的，王海仔細聽了聽，沒聽見滴滴發報的聲音，他有些懊惱，來晚了，發報用不了多長時間。不過他還是想進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他剛想推開墓門，卻從裡面傳來一個人地說話聲：“娘的，總算把你給修好了，耽誤了我多少時間。”是指導員的聲音，王海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的耳朵，他輕輕挪了挪石門。從門縫一看，果然是指導員，微弱的燈光下，指導員象個鬼影。他已戴上耳機了，手動處，滴滴聲又重新響起。王海的心象燒了一把火，他想一槍廢了電台，活捉這個內鬼。可電台太重要了，有了它就能跟上級及時聯繫了。那樣連隊就象長了眼睛一樣。緊急的情況已由不得他多想。他猛地踹開墓門，一槍撩倒了那個內鬼。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剛收起槍，忽然背後一聲槍響，他的身子一震，眼前一黑，倒在墓門旁……。

　　連長帶着人尋着槍聲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心猛地一揪。小李在黑影里說：“連長，我要是早開槍就好了，要不指導員也不會死。”連長猛地一把抓過小李說：“什麼，是你開槍打死了王海？！”他狠力一推，重重地把小李推倒在地上 。“你的腦袋是幹什麼吃的。”

　　連長快步走到王海跟前輕輕地把他的上身扶起，微弱的燈光下，王海兩隻眼睜得大大的，凝望着深邃的蒼穹。連長大聲喊到：“衛生員，衛生員在哪兒？！”聲音在空曠的山谷里久久地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