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是另一隻“蘑菇”

　　她最初戀上的，是青梅竹馬的那一個。一直以為，長大以後，一定會嫁給他。

　　然而，他忽然打電話來說要出國。等她明白過來去找他，他已經在大洋彼岸。她沒有追着去，因為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她”。

　　他離開后，她感覺天都塌下來了,一連十多天都不吃不喝，身體迅速消瘦。有一天，在下樓的時候，剛踏出幾步，她便感覺天昏地暗，“咚”的一聲倒在來了樓梯口，便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看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環境里，她才知道，她住院了！媽媽告訴她：“你腿摔斷了，是隔壁的劉阿姨將你送到重慶紅樓醫院的。”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在醫護人員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腿漸漸好轉。但從紅樓醫院出院后，她便宅在家裡，很少出門，只通過電子郵件聯繫外界，幫人設計圖紙，徹底封閉了自己的感情世界。

　　偶然上，卻遇到中學時的同桌，他說自己失戀了，語氣很消沉。她就忍不住笑：一個大男人，居然也這樣纏綿，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立刻就說：“我很久不出門，春天來了，公園的草應該都綠了，你陪我去看？”她說：“我其實比你更宅。春天是別人的春天，溫暖是別人的溫暖，與我無關。”

　　他開始軟磨硬泡，每天在上相遇，他總會問：“咱們什麼時候去曬太陽？”有時候工作忙，她便不理會他。有時候很閑，她就隨意聊幾句。漸漸發現，他跟自己一樣，只喜歡同一個牌子的牛仔褲。白天從不出門，一定要採購生活用品，必定是晚上才行動。他還和她一樣拒絕相親，沒有什麼朋友……

　　終於決定，陪他一起去看“草”。雖然多年不見，她看到他，卻沒有一點陌生感。因為，他和她擁有太多共同的“怪癖”，是別人眼裡的異類。他們漫步在公園的湖邊，相談甚歡。

　　她忽然嚇一跳，對他說：“我是個失戀的人，怎麼可以這樣笑？”“誰說失戀不可以笑？”他扮一下鬼臉，自己先笑了起來。

　　他帶她去吃飯，點了她最愛的糖醋裡脊。她埋下頭來，大塊朵頤，然後淚眼朦朧地說：“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以吃這道菜，會讓心碎掉。因為那時，總是他陪我一起吃。我是個失戀的人呀，怎麼還可以這樣吃……”

　　他又笑：“誰說失戀就要拒絕美食？你看，我也在吃……”

　　很多年之後，她已是他的妻。一天，她忽然很好奇地問：“那年，你沒有失戀，更不是宅男，為什麼費盡心思裝成我的‘同類’？”他笑笑，開始為她講故事。

　　他說，有個精神病人，一直以為自己是蘑菇，整天撐着一把傘，蹲在房間里一動不動，不吃也不喝。心理醫生為了治好他的病，乾脆也撐着一把傘，蹲在他身邊，並且說自己也是一朵蘑菇。不久，醫生站起來，在房間里走動。病人好奇地問，你是蘑菇怎麼能走路呢？醫生回答說，蘑菇當然可以走路。於是，病人也開始走動了。

　　不久，醫生又開始吃麵包，病人就說蘑菇能吃東西嗎？醫生說，當然可以！於是，病人也開始吃東西。不久，病人就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雖然，他還是以為自己是蘑菇。

　　她忽然就明白了：當年，她陷得太深，就如同故事中的病人。而他甘心把自己變成另一朵“蘑菇”，陪她慢慢走出痛苦，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

　　他不喜歡說愛，卻一直愛得那麼深。（文/張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