鋌而走險

　　鋌而走險（小說）

　　文/流浪的沙丘

　　1。小亮抱着頭蹲在地上，他苦着臉說，哥，我咋回去呀，和家裡說的那麼好，可是……

　　小亮和我一個村子，我們一起來南方打工，本來打算好的，工程結束，老闆一起結賬，算算這一年多，每個人差不多能有兩三萬塊錢。小亮和未婚妻妞妞都商定好了的，下個月初回去辦喜事。前幾天他還和我眉飛色舞的講他的計劃，自己把婚禮描繪的五顏六色，他覺得和妞妞在一起是今生最大的幸福。但這一切在今天早上忽然被打破了，我們和四十多個打工者被發生的事情弄懵了，老闆，那個自稱是省領導外甥的大鬍子，在他的辦公桌上留下一張紙條，跑路了。紙條的大意是，工程驗收不下來，人家不給錢，他沒臉和大家說，先走一步。他媽的！你先走一步，我們這一年多不是白乾了。工地上一片罵聲，有人報了警。

　　警察來的倒是挺快，問明了情況，表示會馬上立案，只是我們需要等結果，等什麼結果？大家都控制不住情緒，誰給錢呢？高大的警官聳聳肩說，沒辦法，得先找到人，你們只有等消息了。最後他要求我們都留下了聯絡方式，說一有情況就會通知我們，然後揚長而去。

　　晚上，大部分人都走了，我和小亮沒地方去，只好還在工地的工棚里住下。買了酒菜，我們悶悶的喝着酒，小亮帶着哭腔說，哥呀，怎麼辦呢？我答應了妞妞的呀，怎麼回去呢？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好一言不發，兩個人把一瓶白酒喝了個底朝天。

　　2。第二天，工地上就剩下我和小亮，城建來了人，封了資料和建材，又安排了保安。有個領導摸樣的胖子了解到我們沒地方好去，就很寬容的說，不行的話，你們先去附近找找事做，沒找到之前，可以先在這裡住。我們就這樣留在了工地上，這是我們以前住的簡易的工棚。

　　接下去的幾天，我和小亮走遍了附近的工廠和建築工地，卻沒有找到可以做的事情，現在是夏天淡季，用人本來就少，沒辦法，我們每天都是灰頭灰臉的回到這悶熱的工棚里，心裡煩躁無比。

　　有一天我們經過一個裝修豪華的別墅小區，我看到那圍欄很是低矮，忽然心裡一動對小亮說，小亮，哥有個主意，你有沒有膽子干？小亮看見我的眼神一直在別墅裡面打量，似乎也明白我說的意思，他咬咬嘴唇，有啥不敢幹的，都這樣了，豁出去了，哥，咱們賭一把！

　　這裡面住的都是有錢人，都是像我們的老闆一樣的有錢人，老闆跑了，我們在這些人身上找回來，不是也天經地義嗎？回去的路上，我和小亮激動的商議着，干他一票，沒準就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了，這個新的想法，讓我和小亮彷彿一下子看到了光明。

　　夜晚十點多鐘，我和小亮結束整齊出了工地，儘管路程不遠，我們還是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地方，畢竟我們沒有這類經驗，心裡着實還是很緊張。還好，很順利的就翻進了圍欄，進來是一排小樹林，草地很柔軟，我們慢慢地向裡面走，看見幾十棟獨立小樓有的亮着燈，有的沒有一絲光亮，這時候是十一點左右，夏天一般不會休息那麼早，所以沒有燈的小樓應該是沒有人在家的。忽然小亮把我壓低身子，遠遠地有兩個人影走過來，邊走邊再說著話。我們伏在樹叢里，透過稀疏的樹葉看到是兩個穿着制服的保安，心裡不由得一緊。昨天最後那一把後悔死我了，前面那個人在說，非要自摸，點幾炮都沒胡，結果，唉，給人家贏了。你太貪，打牌只要能胡就胡，都急火火的盯着呢，你不胡別人才不管呢！就是。他們說著話從我們眼前走過去，根本沒往這邊看一眼。

　　3。半晌，我和小亮站起身來，相互握了握手，我感覺到他有些發抖，就用力握着他，往樓群邊走去。到中間的水泥路上，挨着有三座小樓都沒燈光，我們停下來，來到其中一座看上去很小巧的樓房邊。頭頂上就是一扇窗戶，我順手一拉，竟開了，我和小亮大喜。我在地上摸了一塊石頭子，揚手甩了進去，然後趴在牆上附耳傾聽，沒有任何動靜。我在小亮耳邊說，我進去，你在外面看着，有什麼情況你就大聲咳漱一下。他點點頭，月光下，他的眼睛裡面有淚光在閃，我拍拍他的肩，別那熊包樣，沒事的。我兩臂一使勁兒，翻身上了窗檯，輕輕拉開窗子，輕輕地滑了下去。

　　房間的寬闊還是讓我吃了一驚，我打開事先準備好的微型手電筒，細密的光亮里，看見這是一個寬敞的客廳，包金流銀的傢具，琉璃反光的吊燈，厚軟的地毯，極盡豪華奢侈。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有一個樓梯通往樓上，也鋪着紅色的地毯。聯想到電影電視劇裡面的情節，我猜想卧室應該都在樓上的，就抓着扶手，慢慢向樓上走去。隱隱的就有了一些光亮，二樓有兩面落地大窗戶，外面的光線進來，可以看到有一排房間，而其中最大的那間是雙開門，這一定是主卧室了。推門進去，手電筒的光亮下，迎面是一張碩大無比的床，其餘高矮的柜子錯落有致，落地的窗紗，鬆軟的地毯，還有一個高過人的試衣鏡，看着這一切，我猛然間有種想哭的感覺，都是人，怎麼差別那麼大呢？

　　靠床兩邊有兩隻床頭櫃，我知道這裡是存放錢財的地方，幾步上前拉開，原本是有思想準備的，卻還是下嚇了我一跳，幾扎嶄新的人民幣隨意地在抽屜里躺着，在燈光下，散發著紅艷艷的光芒，還有一些外國鈔票，戒指首飾，這真……是……他媽的太有錢了！我心裡的喜悅無法言表。趕緊摸出準備好的口袋，乾乾淨淨的收拾進去，唉！小亮的婚事有着落了，我心裡長出一口氣，都是這幫人，和我們老闆一樣，錢來得那麼容易，而我們，辛辛苦苦，卻還是給他們像奴隸一樣使喚，到最後，屬於自己的，還拿不到手裡。我有種快感，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想到自己的辛苦，想到該得到的沒有得到，拿這些錢，似乎心裡並不覺得有多不應該，我們相比他們，太不易了！

　　4。到此時，我好像已經完全鎮靜下來，和我事先想的完全不一樣，簡直太容易了，我有些想吼一嗓子的快感。提着口袋，出了房門，下樓，這一切很完美，沒有任何障礙，我覺得自己要飄起來。正在這時，忽然我聽到了一聲清清楚楚的咳嗽聲。

　　有情況！我三兩下下了樓梯，但已經來不及跑到窗戶邊了，情急之下，我一側身蜷縮在寬大的沙發背後。門嘩的打開了，燈光大亮，我聽見一男一女兩個聲音說著話走進來。

　　一晚都不行嗎？女聲尖利的響起，這麼大的房子，我要來有用嗎？也沒人陪。

　　寶貝兒。一個男聲沙沙的說，你知道的，我那婆娘，潑辣的很，我必須回家睡覺，等等吧，下個月去桂林開會，我帶你去！

　　不要嘛，人家就要你陪，現在陪。女人說話嗲起來。

　　太晚了，今晚不行啦！明天，明天我早點過來，我們在這邊吃飯。

　　我不嘛不嘛不嘛！

　　乖，我最喜歡你聽話了，你知道的小寶貝兒！諾，這錢給你，不是要買個包嗎？兩萬夠不？

　　我不要錢，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自己睡覺害怕。

　　洗個澡睡一覺，一晃就天亮了，聽話哈！男人有些不耐煩了。我真得走了，晚了！

　　唉！走吧，走吧！女人聲音幽咽，萬般無奈。

　　一陣悉悉漱漱的聲響，女人大聲說，說了我不要錢，拿走！我又不是雞！

　　男人尷尬的笑笑，隨便花吧，我在局長這個位置，你知道的，就是不缺這個。

　　我走了。男人有些決絕的走到門邊，打開門。女人沒再說話，門嘩的響了一聲，呯的又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

　　半天，女人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咣的一聲像是在摔什麼東西。然後，蹬蹬蹬上了樓。

　　我緊張得出了一身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三兩步來到窗前，忽然看見牆角躺着兩捆鈔票，馬上明白一定是女人摔得那個聲音。我不客氣的撿起來裝兜里，拉開窗子，一探身，迅即翻了出去。

　　5。我和小亮很低調的回了家。第二個月中旬，他興高采烈的迎娶了心愛的妞妞，我被安排在貴賓席上，敬酒的時候，他對妞妞說，這是哥，比親哥還親的哥！妞妞害羞的叫我：哥。妞妞真的很漂亮，一雙大眼睛月牙一般的彎彎着，眉宇清秀。

　　下半年，我在鎮上開了一間小飯店，剛開始生意不好，但隨着回頭客越來越多，慢慢的紅火起來。

　　年底，我和小亮都接到通知，那個包工的老闆抓住了，但是錢被他揮霍一空，沒有錢賠給我們，我們還需要等待。

　　小亮常到我這裡喝酒，有時候帶着妞妞來，他說，哥，你該娶個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