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武德

　　還記得，很多年前，看過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那時候，我不懂一個叫東方不敗的人，為什麼會為了所謂的天下第一，為什麼會為了所謂的稱霸武林而傷害自己，甚至轉而去傷害更多的人。可時隔多年之後，再看東方不敗，我終於明白，“東方教主，文成武德；日月神教，千秋萬代”這十六個字的沉重。

　　在我們的記憶里，永遠都會有一個身影，一襲紅衣，手執一根繡花針，任憑針線在布帛上飛舞，任憑靈魂在江湖中徜徉。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敬佩東方不敗，不為天下第一，不為稱霸武林，只為那震痛人心的名字——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是真實的，至少是一種最狠的真。縱觀江湖，從來不乏偽君子和真小人，可是這些太做作，太疲累，東方不敗從來不屑去頂替任何人，也不願去裝什麼，只是固守着自己的驕傲和執着。他的狠毒，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其他人皆是如此，毫無例外。

　　滄海桑田，雲舒雲卷，黑木崖上的驚鴻一瞥，承德殿中的匆匆一眼，或許我還來不及留戀那一幕整個江湖最華麗的畫面。印象中的東方教主不知道什麼是愛，他所擁有的認知，只有“東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十六字宣言。

　　楊蓮亭，記憶里東方教主的男寵，一個卑微到泥土裡的人，卻讓東方教主真正愛過。茫茫人海，東方不敗流轉的目光能夠定格在這個人身上，只因東方不敗在楊蓮亭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目光，一種貪婪和凜冽。

　　黑木崖上的日月星辰，東方教主心中的春秋冬夏，都在這個紛亂的江湖裡化作一壇濁酒，求一場暢快的宿醉。紅葉落，秋風起，漫山遍野的悲嘆，情與劍，本來就兩不相欠，是非成敗，愛恨情仇，東方不懂，只是不願懂。

　　一本《葵花寶典》，一場江湖的腥風血雨，一聲清笛，吹奏黯然，在恩怨糾葛的深淵，在得失對錯的頂端，總會有一個身影在盤桓，如果東方不敗是黑木崖的日出，那麼，四方天下，是否就是日月神教的江湖？

　　一個人怎能不敗，不敗的只是這個名字而已，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恩怨，有恩怨就會有江湖，沒有人可以退出。回首間，依稀可見那一種苦澀的至高無上，得到了所有，也失去了一切，有人茫然了歲月，有人卻驚艷了時光。

　　再見黑木崖，仍舊有一種張揚和磅礴，一種屬於東方不敗的狂氣。當太陽升起，彷彿看到金色的陽光將一個迷離的身影高高托起，撒落在群山間。崖頂的日出是美麗的，它比崖頂的明月更為偉大，同時，也更為孤獨。我們知道太陽會從東方升起，所以東方不敗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種孤獨。

　　嵐煙縹緲，遠山溟濛；飛鳥驚掠，旭日東升。然後在一旁題上：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隱約間，這個名字脫離了人的身體，上升到某種神話的高度。只是，東方不敗註定是要敗的，他從不敗開始，就一直在尋找敗的機會。

　　東方不敗，從一個武林的巔峰跌入深深的湖底，也讓往事隨江湖走遠。他的出場，好似曇花一現，可卻如針斷了線，帶走無限的從前和太多的塵世留戀。如果黑木崖的日落是一個悲劇，又有誰可以說，有些遺憾可以留着下輩子了結？

　　人太容易為自己作繭，無論是英雄還是梟雄，大人物還是鼠輩，都像黑木崖上的旭日，美麗，終歸是要落山的。日月神教，還有那個蒼白了天空的身影，只是在某一個風煙俱盡的時刻，沉睡在江湖中，醉卧在人們記憶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