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戎落-第一章邪氣逼人(1)_3600字

當然，這不是憑空捏造，而是有充分事實根據的。　

　　戎落從小就異樣聰明伶俐，對於各種知識都無師自通過目不忘，以至於沒有一位先生能夠教她。先生在她面前會自慚形穢，凡是先生知道的她都知道，而她知道的先生卻不全知道。有一位年輕的先生說了一句實話，戎落可以當先生的先生了。　

　　這話雖然遭到先生們同仇敵愾一致唾棄，但每一位先生在無人的時候都問心有愧地承認，戎落是他們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峰。　

　　單憑這一條無法得出戎落是魔女的結論，挺多只能說她是惠根超凡，每個時代都會出幾個神童，不足為奇。更加關鍵的是，她能聽懂動物的語言，無論是雞鴨貓狗，還是狼豺虎豹，她都知道它們哼嘯吼叫的意思是什麼。　

　　或許有人會說，經常觀察動物就會了解動物的叫聲，這也沒什麼稀奇。可有一件事無論誰也解釋不了，這件事讓城裡所有的人都驚詫不已——戎落居然知道未知。　

　　譬如她能準確的知道孕婦肚子里懷的是男是女，而且知道是雙胞胎還是單胞胎，胎兒身體有沒有缺陷，比親眼看到的還要估計得準確。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知道孕婦幾月幾日幾時幾刻生產，而誤差絕不會超過半分，甚至是順產還是難產她都知道。　

　　更讓人迷惑和恐懼的是，她甚至還知道誰的陽壽是多少，幾時死，怎樣死。　

　　有一天，戎落在街上看到一個壯漢。她知道壯漢就要死了，於是很難過地對這個人說：“大叔，您趕快去做一件您這一生最希望做的事，吃您最喜歡吃的食物吧。”　

　　她的話沒頭沒腦，許多人都聽到了。　

　　“為什麼？”那壯漢很納悶，覺得這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對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很可笑。　

　　旁邊的人們聽了覺得很有趣，都扭過頭來注視着戎落，看這個漂亮得傾國傾城的小姑娘還要說出什麼話來。　

　　戎落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露出一絲慌張，人們開始驚嘆她鎮靜的定力。“您今晚會死。”戎落說，“所以您應該珍惜在人界的最後一天。”　

　　一語說出，驚倒眾人。　

　　那壯漢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惡狠狠地盯了戎落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那一雙因惱怒而異常凸出的眼睛瞪得有牛鈴大。圍觀的人們開始擔心起來，生怕那壯漢對這個小姑娘動粗，若真是控制不住，怕是那壯漢一掌就把她打死了。　

　　突然，壯漢大笑起來，笑聲很狂，顯出極足的底氣。　

　　“我會死嗎？”他握拳擂了擂自己厚得像城牆一樣的胸膛，擂得胸膛咚咚作響。這樣沉重的拳頭，只怕一拳就把常人擊得吐血，可在那壯漢身上這隻能算是拂塵，他太壯了，壯得像頭牛。　

　　“我會死？哇哈哈……”他笑得肚子挺起來，下巴揚起來，像是要尋找天上的星星。　

　　可天上沒有星星，天上只有太陽，於是他止住笑，又鼓起眼睛，好像要把戎落一口吞下去。　

　　“我會死？那要等一百年後！”　

　　“您會死。”戎落肯定地說，“不是一百年後，連一百個時辰也沒有，只有十二個時辰，今天晚上三更您一定死。”　

　　她真誠的望着壯漢，好像一點兒也不知道危險在無形中降臨。　

　　周圍的人開始發抖，這小丫頭真是不知好歹，她這是找死，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是活膩歪了。　

　　壯漢心裡也正是這樣想，她真想一巴掌把這個長着烏鴉嘴的、漂亮得傾國傾城的小丫頭達到街邊的小衚衕里去。　

　　可他沒打，他眯起眼睛盯了戎落幾眼后，眼角流露出一絲邪氣的笑意。他說：“你是說我今晚會死，是吧？”　

　　周圍悄然無聲。　

　　誰也猜不透壯漢突然又兇狠變為姦邪的意思，更猜不透他下一步會後什麼危險的舉動。不管怎麼樣都會對小姑娘不利，因為他眼裡的邪氣就是最好的證明，但凡有邪氣的人總是十分陰險的。人們把心提起來，希望小姑娘能夠立刻向壯漢道歉，這樣壯漢或許會原諒她。　

　　可是戎落並沒有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去做，而是一意孤行。　

　　“是的，大叔，”她極其認真地說，“您今晚三更一定會死。生命如此短暫就更加寶貴，請您千萬珍惜這最後的寶貴時光。”　

　　壯漢依然那樣邪氣地笑着，只是額頭的青筋凸起如兩條蠕動的巨型蚯蚓。他緊握着的拳頭的指關節發出的咯咯聲，暴露出了他內心裡的憤怒程度。 　

　　人們屏住呼吸，周圍的空氣也緊張地凝結起來，彷彿瞬間就要爆炸。　

　　“ 你肯同我賭一賭嗎？”壯漢彎着腰,盡量讓他的臉和戎落的臉保持在一個高度上.“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吧？”他說話的口氣越來越親切溫柔，但他眼裡的邪氣卻越來越濃。他說：“因為誠實的孩子是不會拒絕合理的要求的，對不對？”　

　　“對。”戎落點頭贊同，她幼稚得讓人痛心疾首。她用小鹿一樣單純的目光看着壯漢說，“可是，大叔，您時間不多了……”　

　　“賭和時間沒有關係，”壯漢說，“只要願意賭就可以。”　

　　戎落深深地嘆了口氣，似乎在為壯漢用賭來消耗寶貴的最後一天生命而惋惜。她說：“好吧，您實在願意賭那我就只好陪您了。賭什麼？”　

　　“就賭我今晚會不會死。你看怎麼樣？”壯漢試探着問。　

　　戎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這位大叔死到臨頭還這麼懵懂。看看周圍的人也都和壯漢一樣臉上帶着不信的神情，她忍不住嘆息，大人們都這麼無知嗎？見人們都瞪大眼睛等待着她回答，她只好無可奈何地回答：“您願賭這個就賭這個好了。”　

　　“好！”壯漢興奮地大叫一聲，一拍巴掌說：“如果我明天仍然好好地站在這裡，你輸什麼？”　

　　儘管戎落明知道自己不會輸，可她仍說：“您如果明天能站在這裡，我就把我輸給您。”　

　　“你？”壯漢看看戎落，又看看周圍的人，啞然失笑。他用笑歪的嘴說：“我要你幹什麼？做我的老婆太小，做我的女兒還要以後陪嫁妝，我要你沒用。”　

　　他大笑了起來，笑得肚皮亂顫。　

　　“我可以伺候您，給您做飯縫洗衣服。”戎落知道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可她不得不這樣說，她想讓這個將死之人快活。看他現在笑得多開心，笑吧，讓他這最後的一天在歡樂中度過吧。　

　　“好！做飯洗衣服，就這麼定了。”壯漢煞有介事地向周圍的人大聲說，“大家都聽見了，你們可都是證人那！明天還要恭請諸位再來這裡做證。”　

　　“聽見了！”起鬨的人不少，這個非常刺激的熱鬧還沒有人參與過，今天有幸遇上又豈能放過！他們大聲回答：“明天一定來！”　

　　“我還要問你一句，我會怎麼死？”壯漢洋洋得意地笑着，臉上映着陽光，泛着紅色的光澤。他居高臨下望着戎落，好象在問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淹死。”戎落輕輕答道。她實在不想說出這麼殘忍的事，來破壞壯漢剛剛高興起來的情緒，可她又不能不說。　

　　“笑話！天大的笑話！”壯漢高興的情緒不但沒受影響，反而笑得更開心了。因為他徹底放心了，他相信自己根本不會淹死，更不會在半夜三更淹死，那段時間他會安全地躺在家裡睡覺，決不可能到河裡或者湖裡去。既然事情根本不會發生，那當然就沒有必要當心，也當然更沒有必要不開心。　

　　忽然，他不笑了，又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戎落，板起臉問：“小丫頭片子，你不是那老子窮開心吧？”　

　　戎落心裡很難受，她在為壯漢難受。人之將死，不求盡情享受這最後的一天，卻來糾纏這毫無意義的事。可她轉念一想，如果這次賭能讓他開心，那麼打賭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於是她鄭重其事地把頭搖了三搖。　

　　“不行，老子不能讓你一個小丫頭耍了，我要和你立個字據。”壯漢終於想到了這個約束人的最好辦法。於是一群人擁着壯漢和戎落到茶館里，找來了文房四寶，當即立了一張字據，壯漢和戎落分別在上面畫押，摁了手印。　

　　戎落終於能脫身了，就因一句話被困了半天，她自己也不知道值還是不值。　

　　壯漢也走了，無端遇上了一個烏鴉嘴的小丫頭鬧了這麼一場，他心裡很窩火。但不管怎麼說他還算出了一口氣，到明天會更痛快地出口氣。小丫頭也太可氣了，滿街咒人真是沒教養，不教訓她一下怎麼得了。　

　　人們也都散了，不過明天肯定都會再來。他們關心的不是賭的結果，結果肯定是小姑娘輸了。他們之所以要來，主要是想看熱鬧，這種事難得遇見，比聽大鼓書、看耍把戲有意思多了。明天看看小姑娘怎麼收場，看那壯漢會怎麼對付輸了的小姑娘，不會真的把小姑娘贏了去做使喚丫頭吧？　

　　第二天，人們早早就來了，可兩個當事人都沒來，人們不禁有些失望。　

　　可很快人們的精神都振奮了，因為小姑娘的話真的應驗了，那個壯漢確實半點不差地在三更天死了，而且確確實實是水淹死的——淹死在自己的臉盆里。　

　　原來壯漢離開大街后，就徑直回到家裡，再也沒有出門，坐在屋裡肯定不會淹死。　

　　三更鑼響過，他仍平安無事，他不由得開懷大笑，興奮過度導致血沖腦部溢血昏迷，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臉部浸在臉盆的水裡——就這樣淹死了。　

　　人們驚呆了，這消息不脛而走，戎落從此出了大名，人們都說她的話里有毒，比毒藥鶴頂紅還毒。　

　　那年戎落正好整整十歲。　

　　從那一年開始，人們都知道了戎落是個滿身邪氣的姑娘，甚至有人懷疑她就是個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