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_1300字

一些個光景，感覺耳朵起了繭。　

　　聽不見任何聲音。又被所有聲音給淹沒。　

　　整個人陷落進一場盛大的空濛里。　

　　便如在這最後的九月的這個風轉涼葉泛紅的早晨。　

　　在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之後，陽光又似雪峰的第一縷日光乍瀉而出的時候。　

　　便如和風清冽。心生酥暖。瀑布轟鳴。　

　　便如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羽毛樣輕輕飄覆下來，一根長長蛛絲沿着白色牆壁垂吊而下，又攸地盪進了半空里。　

　　我在五樓的窗口，探出身體，伸出手去接。　

　　想要握住那些鋪天灑落的光點。那些跳躍晃動的，和雨沫，塵埃一樣。　

　　握着握着就漏了。指縫像紗網。天風裡散不見。　

　　偏偏看見詩人在一隅說，“在狹長的地帶。在那裡，一枚針用凈水縫着時間。”　

　　心口被輕輕戳了一下。　

　　陽光很好。我亦很好。　

　　只是這惶惑的不安，就像沉默，是種誘惑。且愈加的氣勢恢宏，咄咄逼人，我想要掙扎出來。卻任憑手指把掌心掐得生疼……　

　　任由一個音調在空氣里反覆迂迴。繞來繞去。走不出這秋天的道場。　

　　早些的時候，是看道里聽見的一張CD。已經忘記了耳朵與它相遇時是怎樣的一種季節背景。　

　　只記得那聲音是熟悉親和的。那氣場是同類的，也是眼睛為之久久停留過的，那段叫“畢加索的線條”的樂評——游吟詩人的外貌總是比他的歌聲更吸引我。　

　　他低着頭，我看到了斑駁黑白中的茅草屑。　

　　右手緩緩的撥動着弦，乾澀的聲音像極某種自己就會出現的東西。　

　　褪色的袖口粘附幾點煙灰，大腿的口袋露出了半截的火柴盒。還要一支么？免費的就要。　

　　豁口的帽子倒置在皮靴旁，似乎帶着淡淡的土色，同裡面的錢幣一個顏色。　

　　夕陽打在他的鼻尖上，我看不到他的雙眸。　

　　但我知道，他在笑着，　

　　正像他也知道某個角落正有陌生人在看着他，和他吉他上別著的小花　

　　甚至感到他揚起的嘴角、微顫的面頰。　

　　噢，陌生人，別問我為何在此，我甚至還不知你的名字；　

　　噢，別問我有關這鎮子的一切，我也才來了一禮拜而已；　

　　我的歌？它們都沒名字；　

　　我的家？它們在我身後；　

　　我不是勇敢，我只是比較謙卑。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找到；或許沒有那麼一天值得么？陌生人，怎麼不值得？　

　　老天就像老闆娘，你問她為什麼人生這酒如此醉人，她是不會告訴其中的奧秘的；　

　　但即使你每每來喝，也不一定最終能明白什麼；　

　　陌生人，我們不是開店造酒的，所以不要這麼驕傲。　

　　不過我相信，總有天，有個傢伙，把這酒的配方品了出來；　

　　也許我還會回來看看，也許我等不到那天；　

　　但有機會我一定要請這傢伙喝一杯。　

　　陌生人，光聽不喝可不行；我要先行一步了。　

　　噢，老闆娘，這杯酒可不算我的帳，它不是我點的。　

　　嗯。陌生人，你我在字裡行間之中遊走，與之交換這樣一個眼神就足夠明了了，只留耳朵駐足，再無需更羅嗦的述諸。　

　　而不由自主地想起，再早些更早些的時候。　

　　在冬日的一個小城裡醒來，推開木格子的窗，打開電腦聽那曲“love songs on the radio”　

　　日光，與風，那時正從蒼山上無遮無攔瀉落下來，古城牆腳下巷口樹樹櫻花盛開　

　　是瞬間一種盛大甜美的絕望。　

　　只會不自禁地在心底跟着念，一遍一遍“Ask Me Tomorrow。。Ask Me Tomorrow…。”　

　　時光越過了境，　

　　那處幽長早已蔓延成此際的蓼蕭，　

　　已然忘記該如何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