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21_1800字

<21>

　　期末考逼近，滿屋子滿樓房滿世界都是窒息的空氣。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怕的事情了。又由於近日的種種原因，時常望着被蜘蛛網布滿的天花板失眠的小青左拉右拽非要纏着我一起闖入那間23B的宿捨去打牌消遣。好像那裡散發著一種……不可抗拒的誘人氣息？長時間和那些人往來至少會有一個“混個臉熟”的好處。小青說，多個朋友多條路。管他誰誰誰，要來電話號是關鍵。

　　長期不規律的作息時間導致了一些事情的出現和複發……比如熊貓似的黑眼袋。她說這算什麼不過是有得必有失。

　　見到佐安的機會越來越多，但好像我並沒有為此而慶幸。反而在不停地思索反覆尋思着海天生氣與否這個問題。上次說的那個“像風一樣奔跑”倒不是不可以考慮，更何況小青已經以小H的頭顱作擔保她一定會助我一臂之力。但主要是得選一個好的時機，以保臨陣脫逃的成功率。

　　星期四的早上第一節課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堪入目令人髮指的打呵欠，順便發出一些呻吟。

　　正好是冬眠的時間。

　　以連着兩節的數學課打頭的星期四就註定不會過得太舒服。給我們上課的是那位姓郝的中年婦女，總是很執着地堅守婦道，將頭髮盤成一個髻，兩根發黑的木頭筷子一別，像一個帶着毛絨球的帽子扣在頭上。 光禿禿的眉毛上面是含有化學成分的黑炭筆，臉頰上撲着厚厚的粉，上面大概還有過敏反應所導致的坑坑包包的月球表面。

　　黑板上規規整整譜寫着粉末塵字，大提綱列得有板有眼，但就算寫得再清楚再漂亮，也無法讓人產生想把全部搬到筆記本上的慾望。更何況在北洋中學學習也無非就是搬來搬去，有時候從幻燈片上搬，有時候從課本上搬，到最後都是要一字不差地搬到試卷上，準確度越高分數就越接近那個完美的三位數。也就是說兩個數字是我們做一切事的全部意義和目標。

　　大半個班都七扭八歪半身不遂地握着筆在本子上隨意地畫些條條杠杠。只見右邊的小H停止了往日拆筆活動居然規規矩矩地記筆記了。他這張臉和他這些行為似乎都說服我這很不協調這不是真的。

　　“你知道為什麼小H抄筆記抄得這麼來勁兒么。”左邊小青在我耳旁低語。“那是因為……他老娘為了他好好學習答應他用重金購買他那令人嘆為觀止嗔目結舌驚天駭地妙美絕倫的數學筆記。”

　　天知道她哪裡學的這些個歪詞。不過轉過頭看看小H那副眼裡冒着金錢的光芒的樣子，似乎也有些道理。

　　“那可是一張筆記……就十塊啊！”

　　那中年婦女停止錙銖必較的補充細節過程，猛然別過頭去，雙眼像機關槍一樣掃射，又像紅外線一樣探測到底是誰在下面竊竊私語。終於那雙眼睛定位在小青的身上，調動全身的細胞，神經發出信號，投擲導彈。

　　一塊兒粉筆頭響亮地敲在小青的腦門兒上。

　　OUCH! 事情來之突然她一時在慌亂之下冒出了一句似乎很洋氣的表達着疼痛的語氣詞。

　　那婦女得以卻不失“威嚴”地轉過去，與黑板和粉筆奮戰。每個強有力的字跡誕生都需要一些扭來扭去的動作來平衡。比如她那件藕荷色的長裙，隨着黑板上的一筆一畫徐徐搖擺起來。若不看那張老臉，倒可以算是個動人心弦值得欣賞的舞蹈。

　　“她終於換了一件裙子……”小H開始了他最拿手的活動，評頭論足。

　　“你怎麼不抄筆記了開始注意起別人的穿着了？”我低聲問他。

　　他四周環顧，很高深莫測地說，“這就是你不懂了……學過市場供求與需求不？東西生產太多就貶值了。要適可而止，握在手裡讓它漲價兒，就像那北京的房產商……”他眼睛瓦亮。

　　一個粉筆頭拍在他臉上。

　　叮叮噹的鈴聲響起。脆生的“下課”。

　　以每個人的起立和老師搖搖擺擺的走出作為終結。

　　仔細打量了一下臨近期末被篡改的課表：數學數學語文物力語文化學英語數學。

　　現在我只有期盼放學。然後到收發室接聽一個媽媽打來關於“近來學習身體精神狀況”的電話，口吐白沫地向她彙報一番，怎麼說另她滿意並且不牽連出更多婆婆媽媽的問候就怎麼說。然後回到宿舍，折騰作業到很晚，抱着枕頭聽菲菲和小青對罵的聲音，和米琪談論生命的意義，熄燈后睡夢中被小青喊醒，連夜前往23B。見一次佐安，受一次刺激。

　　這就是我的寄宿生活。

　　還有最後一個每天必經的程序，思念海天。

　　這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