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寄哀思

　　有些人是永遠的離我們而去，有些事卻讓人永遠的無法忘卻。時空的隔離，思念在發酵后卻愈來愈濃。這樣的日子，人們可以與先人實現靈與魂的對話，感傷深了，思念近了。

　　今天是陰曆七月十五中元節，也就是客家人經常提起的“鬼”節。如若說是“鬼”節，一直會給人以害怕的感覺。而我卻一直覺得這天，一家老小都可以回到老家，用一種祭祀禮儀的特殊方式進行傳統教育反而更為妥當。

　　每年的這一天，妻子都會早早地趕去附近的菜市場里，來到賣鴨子的攤子前，選好一迭草紙，撕開平鋪在地上，然後讓攤主挑選一隻較肥的鴨子。對方就會將鴨脖上的絨毛快速地扯去，熟練地用菜刀往上面一抹。鴨子奮力地蹬腿掙扎，從脖子噴射的鴨血如小孩的玩具水槍，均勻地飛濺在地上草紙，像開滿了一朵朵鮮艷的山花。我不敢嘗試這種血腥，所有的一切只是妻子在和賣鴨子的攤主交易後去兌現。這種沾滿山花的草紙叫血錢，是中元祭祀活動中必不可少的。我甚至懷疑這種血腥為何能和祭祀牽扯上關係，但這一切均是傳統，我也只好順從地為之了。

　　祭祖自然少不了冥幣和香蠟爆竹什麼的。中元節祭祖在客家人的習俗中，算是比較隆重的日子。大伙兒會一古腦地擠到賣香燭的地方，因為這裡用來祭祀的品種算得上應有盡有。冥幣有天地銀行“發行”的“人民幣”，還有“美元”，甚至還有金條。有印刷粗糙的成品價格就便宜一些，有些印刷比較精緻清晰，幾乎可以亂真，但上面註明了“行長”為“閻羅“，以至於你以為撿到便宜時，霎時卻又讓你心跳急促不安。我不知道銀行方面為什麼不出面干涉這種損害人民幣聲譽的行為，也許是人們天生就敬畏祖先，還是希望冥冥中讓先靈們享受一下”人民幣“的快樂罷了。鋪子里還有香車和豪宅，甚至”蘋果“手機，看來，祖先們也將感受到社會發展帶來豐厚成果。不過，這些奢侈品大多被剛剛去世的新人所享用。

　　當所有的一切準備就緒，就是要書寫那些即將焚燒的錢包。以虔誠的姿勢端坐於桌前，凝神靜氣放下了所有，那些祖先的考妣姓氏就按其高曾玄祖一直排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用毛筆依次書寫。每次一次書寫，我都會覺得是修行，心靈就會得到一次凈化。總之，此時的心境，如同到達一空谷，那些人和事，只是想見，但又不得見。而遇見卻又都是修行之人，對方總是默默不語，只能心靈相會。一切煎熬，只化為文字，悄然染在手下的錢包之中。那些文字，是要在烈火下鍛煉的，而鍛煉之後的思想，又是否能傳遞我的哀思？

　　鄰家的鞭炮聲驚醒了我的夢魘，我又回到現實。只見父親將那些寫好長輩姓名的錢包一個個均勻地擺放在地面上權作神位，那些錢包安穩地如一個個老人安祥地端坐在椅子上。之後，父親將蠟燭安插在事先潑好水的地面，用火柴點燃上。一排排蠟燭被燃起，再焚起一把香。祖孫三人亦步亦趨，父親口中念念有詞，估計是保佑“全家平安”和“升官發財”一類的吉利話，接着朝地上的錢包連續作三個揖，然後將香靠蠟燭安放。鞭炮被點燃，錢包出迅速焚燒起來，青煙裊裊。錢包內的被稱為血錢的草紙、冥幣、還有元寶，都被散開迅速燃起，化起的灰燼瞬間飛舞，空氣中的熱浪簇擁着火苗向上空盤旋，父親說，那是祖先來收紙錢來了。我突然覺得，另一個世界此刻是如此的親近！只是我們用的只是自己一時的感覺。因為哀思所以寄託，因為付出所以收穫。這就是因果與輪迴，一種無法釋懷的情結。

　　青煙慢慢散去，只有燃后的灰燼，如同散去的一桌宴席只剩下殘羹。此時，空氣中凝固着一種叫哀思的東西。另一個世界的先人們，你們的一切可安好？我祝願。（劉祚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