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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心(二)浣溪沙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娘八歲送到陳家那天霏霏細雨濕透了衣服,心景淡涼,小身子如果不發燒,估計不正常,娘感覺頭重腳輕,像風箏在空中飄來飄去,恍惚又回到了自己家。不經意地看見遠處的燈光讓心一暖,一閃一閃的,但立刻又被寒風吹滅了念想。

  雖然天漸漸冷了,夜又黑得那麼實,她無助地向空中抓了一下,手心感到透心的涼,馬上想起海桂妹妹,一起被送走的妹妹應該不哭鬧了吧?她家現在也應該像這兒一樣夜深了,那種在深淵般的黑暗,把人憋得很緊張……

  那時候娘的病確實算不了什麼,陳外婆家人手少,做家務,洗衣服,餵豬,感覺活多,總是做不完,陳外婆還有病需要照顧。往美好想吧,感恩每天有飯吃,勞累使人堅強,這讓娘的心變得越來越善良,身上就有了力量,於是在村口的小河上,每天總有一個小姑娘,提着一籃衣裳,小河水冰澈見底,緩緩地流淌,撕拉着娘腳上的凍瘡,繪着浣溪沙的圖畫。

  早上的第一縷陽光總是先照在她的臉膛上;晚上總有一個小姑娘,背着一簍豬草,到家最後一個灑落晚歸的月光。

  母親說,她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彷彿能聽見外婆內心的呼喚,外婆的呢喃在腦海里纏繞,既清晰又響亮,像周圍的空氣,虛無又真實:要聽陳家的話,幹活勤快點,辛苦是福,想娘了就把眼淚往肚裡咽,別傷了身子,實在不行可以在夢裡咱娘倆說說話……

  當母親認真聽時,分明只有窗外犬嘯聲和風的低鳴,以及豬舍里傳出豬的呼嚕聲,那頭豬又白又肥,裡面裝滿了母親的汗水,汗水變成的美味讓它在舒服地做着豬八戒的美夢;隔壁廚房裡,老鼠又出來做家務了,忙碌聲,吱吱聲夾雜着碗碟的脆響,那脆響彷彿在數落教訓一隻不聽話或做錯事的小老鼠,讓人心驚肉跳;雞籠里的那隻大公雞又在咯咯地叫了,唱着讓人歡喜讓人憂的歌,跟催命似的,母親該聞雞起舞了,估計那隻公雞是陳外婆從周扒皮家買的。

  那個時候的母親,不像我可以躺在母親的懷裡,無所事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母親說那叫享清福。

  其實我也有煩惱,家中的雞被我趕到圍牆上不敢下來,我的雞毛毽子就差三根羽毛,雞何必那麼小氣!小黑狗遠遠的看着我,夾着尾巴就是不過來與我玩,估計怕我要咬它,其實我沒有那愛好,我只不過喜歡拔它的毛,毛絨絨的很舒服;實在無聊了,看着房頂發獃,數着屋頂的青瓦窟窿被我捅了幾個,看着從窟窿里射下的陽光慢慢地由右移到左……什麼享清福啊,那簡直是熬清福。

  看來,在一樣的年紀,我與母親有同樣的煩惱。人家不是常說煩惱有千萬個,感覺是一樣的,但處理方式不一樣。我一般會把煩惱變成眼中的淚,哭得家人心服口服,哭得我陽光燦爛。母親則會把煩惱咽到心裡,變成身上的汗、腳下的路和手中的繭,在她的臉上,我只看到慈祥在皺紋里流淌;在她彎背上,曲線及高度剛剛好,那是我盪鞦韆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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