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 花

　　最近我有些感傷，是因為我把窗台上那株早已枯死了的野菊葬在了花盆的土壤里，徹底結束了它那短暫的一生。也許是年長的緣故，對花開花謝，黃消香斷的悲傷結局特別敏感。尤其是想到了花落人亡的相同命運。

　　那株野菊是我去秋從山上移植到辦公室來的。不久花便謝了，植株也開始枯萎死去。只因我捨不得丟棄，而且幻想着它會有起死回生的奇迹，所以一直保留在原處。可它，毫無生還之意，決意要走，直到它變干變脆，花瓣都開始凋落了，我才不得不妥善地處置它。這天下午下班前，我走近窗檯，習慣性地用鼻子聞聞已經乾枯了的花蕊，依然能聞到淡淡的清香。然後在花盆裡扒開一個坑，把它埋葬在它所熟悉的土壤里。我閉上雙眼，寄託我的哀思。此時，我借用陸遊的卜算子.詠梅作悼詞：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從此往後，它將慢慢地消融，化為泥土，化作塵埃，回歸自然。

　　之所以我把它從野外移栽到花盆，是因為這株野菊具有非常引人注目之處。當時，只有它“鶴立雞群”，獨領風騷，高傲地挺立在同伴之上。金色的花瓣，金色的花蕊，表現出鮮明的另類。你看那金色的花瓣，從轂部有規律地疊加，然後向外展開呈輪輻狀，高貴典雅，純潔無暇，象徵著日月輪迴；再看那攜帶金粉的花蕊，一粒粒相依相擁呈半球型，漫灑着迷人的清香，光彩奪目，招蜂引蝶，給這遍野枯黃的冷秋增添幾分生機。我想，這一定是花心了，透過它，我彷彿看到了它的律動，看到了它不畏寒霜，笑傲秋風的氣節。也許是對這株特殊品種的好奇，也許是出於愛護，我把它移栽到了花盆裡，擺放在辦公室的窗台上，小心翼翼地養護它，欣賞它，研究它。

　　養花的事很快被同事們知道了，他們紛紛前來調侃、湊熱鬧。有人說養花者乃“花心”也，有人說我另有所愛，心有所屬，賞花如賞人，也有人說我欣賞野菊缺乏品味，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態度。

　　其實，花沒有貴賤之分，因而也就沒有品味之別，如果有，也是人為造成的，是認知上的差異。無人欣賞花自開，獨處幽谷也芬芳。凡花都有其獨特的形態和特殊的香氣，只是賞花者不識貨罷了。我偏愛野菊，因為它具有高貴的氣質，典雅的氣度，傲霜的風骨，還有那潤人肺腑的芳香，達到了“身寄東籬心傲霜，不與群紫競春芳。粉蝶輕薄休沾蕊，一枕黃花夜夜香”的最高境界。

　　春來秋去，花開花落，給人以飄零憂傷的感覺。春去春會來，秋去還會回，花謝花再開，可是人呢？人去還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