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往冬天

　　十一月，一個有點唇寒齒涼的詞。時間輕輕翻到這頁，任我在老舊的日曆上數着鮮活的面容。枯坐在寬大的窗前，初冬北風席捲而來的蕭瑟，驀然竄上心頭。窗外，華燈不再粉飾院里的綠蔭，一葉梧桐也在瞬間消失，沒有了回聲。我起身拉了拉窗帘，惆惆悵悵的天籟聲灑了整個屋子，找不到在心間頃刻流瀉的快感，只有斷續的淺吟低唱，像代言秋天遠去的景象，凄冷，滲入了骨子。

　　此時，多期望有一場輕輕洒洒的雪，在冷冽的心境中摻上一些驛動的色彩。近幾年的冬日，老天也是太吝嗇，北方也很少有大雪。既使不得已而應時下些，也是零碎、單薄，構不成所謂的雪景，且不幾日就短命地上了天。

　　但季節到了，依地理的專業角度解釋是太陽直射點去南半球了，這孤單的北半球，冬天還是露出了她慣有的本性來。緩緩落地的葉子一重一重，圍繞着樹鋪上厚厚的一層像是為樹加衣。葉對樹的情意，真是至死不休。清晨的空氣也開始變的沉重，行走在寒冷里，凜風鑽着縫隙，讓人蜷縮在風裡，緊緊地抱緊自己。不過偶爾的陽光，會讓人興奮一回，而不會是像對盛夏的火熱有怨言一般對它，那落在身上的陽光便會被你描述為溫暖。

　　前年的此時節，甲流的風浪攪的人心惶惶，有很多便是因受寒而成了疑似病例。天越冷，越讓人恐懼，以至於我一次聽到玩遊戲的人喊“加油”竟以為在喊“甲流”。但願這個冬天不是口罩的天下，但恐怕也是一個不太好受的冬季。因為從預言看，說今年是個奇冷的寒冬。

　　除開這些“惡夢”，其實冬天也是有一些樂趣在的。早晨天冷，不好早起，也就有了留戀被窩的借口。我在童年時就最留戀被窩，使勁地嗅着棉被的氣息，象是老朋友的味道。它既是寒夜中溫暖所在，也是醞釀童話自娛自樂之所在。當我鑽進被窩時，對一天甚至有生以來的情形都感到了一種滿足。早上，風雪在屋外呼號，我卻在溫暖的被窩裡，看玻璃窗結滿的一層簇密的白毛窗花欣喜，享受火爐、父母和被窩構成的安謐和幸福。如果出去的話則是全副武裝，臉一凍則“面紅耳赤”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雙手還要插個兜，搓個手，哈個氣，抖一抖，這情境不也有趣？雪停了，出門去看樹掛霧松，面對銀白的世界，如果情緒夠好，那時你或許會生出那麼一點詩人的敏感和細膩，小心的推揣着冬天裡的每一份心思呢……

　　冬天還是一個讓人想飛的季節。有一件少年裡的往事讓我記憶頗深。那是在一個朦朦朧朧的夜色里，村子里來了三個挑擔子的人，大人小孩都向那挑擔的人圍了過去。記得當時的門是敞開着的。我站在微弱的燈光里，屋子裡東西像魚一樣游來游去。母親走出了家門，然後她的身影也融入了那個人群。不知那門是什麼時候開的，許多年以來，我想我自己之所以還能那麼清晰地記得那個夜晚和那個夜晚中的一些場景，可能是因為母親給了我一塊餅。那塊餅是母親放在我手上的，我一點也不記得那塊餅的模樣了，但能回味出那塊餅的滋味。那塊香甜可口的餅讓懵懂無知的我一下子開竅了：挑擔人的吆喝聲，屋外的人群，母親的身影，原來都與門外的世界有關。可能從那個冬夜起，我的心帶着我的腳就邁向了屋外的世界。

　　現在想來，母親出門為我買來了一塊餅，是為我打開了一扇心窗，使我對外面的世界產生了好奇的慾望。雖然是在寒冷的冬天，我的心已被熾熱的炭火帶着對光明、自由的渴求飛翔在追夢的季節。這個季節也許並不生動，但當某種滋味印刻在心頭時，任何時候也不會失去它的鮮活。我們是在這蕭索的時光里，積聚着能量，儲蓄着親情，盤算着來年春發時的美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