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摳失算

　　老摳退到了二線，人們還叫他摳局長，所不同的是酒席太沒人請了，上街太沒人理了，逢年過節家裡太沒人來了，他感到很失落。老摳上班沒事幹，可謂一杯茶、一支煙、一張報紙看半天，他感到很乏味。

　　老摳閑得很無聊，在街上溜達，看見幾家麻將館生意很是紅火，心裡就痒痒。他不加思考的在菜市場邊租了兩間房子，辦起了“夕陽樂麻將館”。一個月不來，老摳一算凈收入六百多元，他心裡樂滋滋的，布滿皺紋的老臉也舒展了許多，同事們見了他都說，老摳越活越年輕了。

　　麻將館沒有上下班時間，老摳有時連軸線，他漸漸身體支持不住了，不時靠着椅子打呼嚕。一天，老摳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喚他，還以為是誰“炸”了（自摸），還沒睜大眼睛，就伸手要“頭”錢，惹得在場的人捧腹大笑。老摳不知道笑為何故，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往起一站，腳跟不穩，打了個趔趄，被在場的一位青年扶住了。青年說，舅舅我來看望您了，您老肯定不認識我了。老摳看到扶他的是一位西裝革履、氣質不凡的青年，他感到有些面生，但自己怎麼會連外甥都不認識呢。他似有所悟的說：噢，是小明吧！小明“嗯”了一聲。

　　小明是老摳大姐的兒子，十二歲那年來過舅家，老摳只見過一面。十多年過去了，在老摳的記憶里，過去那個天真活潑的小明和面前這位文質彬彬的小明相差太遠了。他曾聽大姐說，小明從小就很爭氣，上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尖子學生，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省城一家國營大企業當技術員，去年九月當上了副總經理。面對這位副老總外甥的突然出現，使他感到十分榮耀和不知所措。他向在場的人把小明誇耀了一番，離開了活動中心。

　　老摳要領小明到家裡去。小明說，我們一塊4人，是專程來咱們政凱市考察辦個分公司的，實在忙得顧不上了，我打問您老在麻將館，就順路來了，您老別介意，一定要原諒外甥。老摳看到小明的確有些難為情。就說，公事要緊，你就忙去吧？老摳送小明到麻將館門口，小明從小轎車的行李箱里取出了一大包禮物遞給老摳說，我來看舅舅，順便買了點東西，您留下吧！老摳說，今兒見了外甥的面，我高興得不得了，你還拿這麼重的禮物。小明說，多少年都沒見您老了，您肯定都罵我了，這是點小意思。小明又隨便問了一下麻將館收入情況。老摳說，一天就是個二、三十元，沒意思，我在這打發時間呢。小明說，您老幾十歲了，起早睡晚的，賺那麼幾個“頭”太不划算了，咋不招場“大”的呢。老摳說，招不下啊！現在的人都賊得很，打“大”的哪會來我這顯眼處呢！小明說，我一塊幾個同事愛玩得很，他們都是打“大”的，如果舅舅這裡保險，我叫他們來您這兒玩，您一個晚上最少打兩千元的“頭”。老摳聽了小明的一番話，心裡嘰咕着，兩千元幾乎是他麻將館三個多月的收入，這樣的機會怎能放過呢。老摳迫不及待地對小明說，你們來玩吧，我這裡絕對沒問題，雖說我下台了，但公安局不會來找事的。

　　夜靜悄悄，正常人早已進入了夢鄉，可老摳的麻將館里異常的熱鬧，小明和同事們在麻將桌上酣戰，偉人頭票子如子彈一樣飛來飛去。不到三個小時，老摳光“頭”就收了一千多元。小明的手氣不好，把兜里的錢都輸了個凈光。他不好意思地對老摳說，舅舅，您打的“頭”給我打個轉身（周轉），我有咱們政凱農行的存摺您先拿着，明天中午取款還您。老摳本不想給小明借錢，他怕小明越輸越深了，但“頭”的誘惑和五萬元存摺的擔保，使他不像過去那麼“摳”了，而顯得大方了許多。他收下了小明的存摺，把一千多元的“頭”順手遞給了小明。小明玩了幾圈，又輸光了。老摳勸小明不要再玩了。小明說，我就不信今兒手這麼臭，我一定要撈回來。小明又伸手向老摳借錢，老摳無奈，把兜里僅有的八千元摔給了他。小明有了本錢，賭得更凶了。又過了兩個小時，八千元如流水般全部淌進了別人的兜里。大約凌晨二、三點，麻將場散了。小明說，舅舅，我今天拿您老九千多元，湊個整數就一萬元吧，我明天早上八點半在政凱市農行門口等您，您老來我們一同取款。

　　小明他們走後，老摳算計了一下，光“頭”就收了兩千多元，他心裡舒服的很，怎麼也不想睡了。於是，順手取出了小明送他的禮當，原來是兩條中華煙，兩瓶五糧液酒，兩盒龍井茶。他心裡佩服小明這娃有情意。禮當收下了，“頭”也打下了，真是喜從天降呵！他要慶賀一下。老摳打開了五糧液酒瓶，斟了一小杯，細細品味，他感到有點劣口。他在位時喝過不少五糧液，也有假的，但說什麼也不會是這個味。老扣又拆開了軟中華煙包裝，他傻了眼，那是什麼中華煙！全是兩元錢的紅蘭州。他埋怨小明買東西也太粗心了。

　　天蒙蒙亮，老摳就起來了，他洗刷了一番就來到政凱市農行門口，他左顧右盼，街道上人來人往，只是不見小明。時間一秒、一分過去了，農行營業室門開了，仍不見小明的影子。他想也許是啥急事拖住了小明，他等不及了，自個到營業台上填寫了一萬元的取款單，遞給了營業員。營業員在電腦鍵盤上撥弄了一陣對老摳說，你的摺子上只剩下二塊三毛錢了。老摳不解地問，那是怎麼回事。營業員解釋說，這是辦卡的摺子，卡上已把款取掉了。

　　老摳想，自己怎麼也不會上當。於是，給姐姐通了電話。姐姐說，小明昨天那裡也沒有去過，在家裡休息呢！老摳聽到這個實信，差點背過了氣。（2005年發表於《黃河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