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

　　你凝望着遙遠而又略帶凝重的蒼穹，獃獃地出神。

　　你的眼神顯得那樣空濛。以前那空靈的黑中，滲入了絲絲的灰白，彷彿籠上了一層薄霧。眼神黯淡無光，生命已近乎燈盡油枯的階段。但是你的嘴角仍舊掛着一絲矜持的微笑，你的腦海里閃現着，你這一生所走過的路程：

　　蹣跚學步時的你，眼裡始終閃爍着光芒。你對這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老上海吱呀地響着的老爺車，街道上的霓虹，都吸引着你的目光。一隻麻雀偶然飛過，你便會瞠目許久，眼裡盛滿的是可笑的對飛行的嚮往。路程剛剛起始，你握着手裡的性靈。

　　十多歲時的你，眼裡燃燒着火。烈火燎原，這烈火，幾乎都是從你們眼中來的。"偉大的事業都是年輕人造就的。”書本、筆墨，你們以這書寫着青春的活力，青春的熱血沸騰。這個階段的你，生出了令人駭然的躁動。一句話，一個動作，不經意間，就在心底烙印上了重重的疤。

　　二十多歲時的你，眼裡的光稍稍柔和了一點。不像之前這樣招搖浮躁，你擺脫了家庭的庇護，開始將自我融入這個社會。這個階段，無疑是最考驗你毅力的時期。稍不注意，你便可能耽溺於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稍不注意，你便會因陰暗之爪而被束縛。稍不注意，紅塵世俗就斷送了你的前程。

　　三十多歲了。你的眼神變得平淡。經歷了世界的風風雨雨，你漸漸了解了脆弱的人性。這時候的你，言辭卻犀利不起來了。即使要傾瀉滿腔不滿，你只能委婉地書寫着你的痛楚。就這樣，你會慢慢，慢慢淡忘自己曾經的夢想，你學會了禁受，學會了忍讓。你忍受了這個社會，不管別的，只想着自己的家庭，能夠幸福美滿。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年過五旬，報經風霜的磨難，眼神漸現灰暗，而你的心卻格外亮澈。心無旁騖，關心的只是身邊的事情。時不時品一口茗香，坐在窗欞下，搖着手中的摺扇，逗着提着的籠里的八哥，它咯咯地叫，你們也咯咯地笑。清心寡欲的時候了，生命的路程已經過半，年輕的活力只當它是記憶的殘影罷。回想往事，總是搖頭不語，一笑而過，但心中卻又有一絲遺憾與頹喪。

　　時光就這樣逝去，花甲之年，古稀之年，去了，不留痕迹地去了……

　　鷺鷥在湖面上疾掠而過，你從想象中脫離出來了。眉頭忽地緊鎖了——這個世界，若即若離，迷迷濛蒙……你略有驚恐，又有一種別處生出的莫名的悲涼與傷感。這麼快啊，就度過了一個世紀的風風雨雨……

　　你忽地想到了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你的眼神，出奇地閃出冰凌般的光芒——其實誰也說不準世界末日是否會來臨，但是呢——即使明天就是末日，生命的路程，我們依舊要走下去。

　　2012年12月21日

　　紀念瑪雅人亘古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