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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堤到靈隱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說起天堂的杭州,到過上百次我不敢說有;但沒有一次是去玩的。人為了圖謀一日三餐之計,“治嘴”不亞於“大禹治水,”誰也不會空着肚子去欣賞這湖光山色的,最美也不能當飯吃——;秀色是不可餐的。這次卻不同,正式是去遊戲的。

  早晨五點起來,我順着清河坊一直走,沿宋之遺風的城皇山下,穿過還沒有睡醒的步行街。寂靜的胡慶余堂,聽說裡面楠木棟雕,葯香百里,但我一直不知道它原來在這裡。白牆黑瓦,高牆森森,讓後世人仰睹,似乎掩藏着官商勾結的“紅頂商人”百年之興衰。步行街之兩側,店面門楣泛舊,如做假的老古董,閃着真假難辨的“蛤蜊光。”老字號店鋪的照牌鱗次櫛比,說他多如牛毛並不為過。大家都在追逐漁利,假戲真做也是情有可願的。灰不溜秋的街市,透着亡國餘輝之夕照。

  想到田汝成(田叔禾1502~1566)《杭州風》嘲諷云:“杭州風,會撮空,好和歹,立一宗。……杭州風,一把蔥,花簇簇,裡頭空。”叔禾本是杭州人氏,他對杭州的人和事當然是不會陌生的,又云:“又其俗喜作偽,以邀利目前,不顧身後,如酒摻灰,雞塞沙,鵝羊吹氣,魚肉貫水,織作刷油粉,自宋時已然,載於《癸辛雜識》者可考也。”料想今日之杭州風,說它亦好不到哪裡去的。《武林舊事》隻言片語當中,得知他們說的“話兒(又雲話余),”原是北邊遷來的一種“官腔。”南政府雖亡,但畢竟在杭州建都百餘年,小老百姓也作興學做“官腔”時行,禍及一方,他與周遭的蕭山“咳郎(是的)何樂(何事)”和良渚土語,都隔格不入的。吳山本無什麼廣場的,廣場的出現,既沒有古代的樸質,又缺少現代的時代感,如畫蛇,又添了足矣!

  據說城皇山的頂上,望西北可觀西湖,東南能見錢塘江,這江姓錢,這山姓吳,據說都是錢鏐、錢俶一家的江山。但我沒有上去,向柳浪聞鶯走。

  今日湖濱綠地,碧草連天,小溪濕地,曲水板橋,引人入勝,聞黃鶯柳梢囀囀,啾啾如歌。我努力回憶腦海中的舊湖濱,今非昔比了,混沌中又似曾相識。

  “我本無家更安住?故鄉無此好湖山!”想不到蘇子瞻為西湖做了千年的廣告,當之無愧。杭州政府決策聰明,柳浪公園免費開放,一派湖光山色與民共享,旅遊產業前景十分看好,政府“抓牢西瓜,放掉芝麻,”不像上海的爛公園“有閑無錢莫進來,”上海退休的工人票價優惠,農民則另眼看待。聽說某國有個國家公園,坐索道者需20美金,徒步逛公園者則全免,殊不知公園內要玩一天時間,說是免費,肚皮飢要吃飯,口燥要喝咖啡茶,結果遊客在裡面花了大錢。樣板戲說:“堤內損失堤外補。”

  天色尚早,除幾位晨練的老者,我走在那彎彎曲曲的湖畔,欣賞彎彎曲曲的林蔭,呼吸着清新而潮濕的空氣。“真好啊!”油詩驀然而發:

  昨夜黃昏雨來急,柳絲倒垂釣新月。一聲西湖千年好,多少舊事在蘇堤。

  去湖邊魚兒一見到人影,就搖着尾巴躥出頭,“噘”的一聲。如此好的良辰美景,只我獨自個兒享受。見幾綹柳絲倒垂入湖中,我撈起來手一捋,覺得葉子表面滑已生苔,但絲毫沒有糜爛。垂柳洗髮,阿娜多姿!

  前面“汪庄”攔住了去路,有崗哨荷槍,視之森嚴,突然想到六朝古都的烏衣巷,這無人不曉的“王謝”兩家。過雷鋒塔的腳下,駐足觀雷鋒塔之一篇壁賦,此賦確實寫得比我還好,惜無落款名,焉知何人之手?公兮?私兮?天色尚早,沒有遊客,加上數十元一張的門券,苦僧我,興趣索然。

  入蘇堤,遊客盈堤,彩旗招幡,導遊喇叭聲咽,西湖被俗人所吵醒了。有楫划之舟父問我,曰:“客去哪裡?”我不答,跨六橋之首,入花港觀魚,免費,呆在一旁聽導遊解釋說:“……你們可知道否,為什麼‘魚’字的下面只有三點的……”聽中國皇帝的文字“遊戲,”頭立即就大起來!包括什麼“瘦金體,”乾隆題款,——一代又一代的妨礙到今朝,中國皇帝不論字寫得好壞,文章如同嚼蠟,代代相效,致使所有的名勝古迹、樓堂館所、長江大橋、西施髮廊,到處都是他的親筆題詞,分不出皇上與做假證的小廣告有什麼區別?花港不花,魚也是饞嘴的小魚兒,沒有玉泉見過的魚個頭大,玉泉的老魚,我說它是懂得佛經的禪魚,知曉四時春秋,和改朝換代的變化。不過那是一九七六的事情,假如禪魚如今還在玉泉的石板冷池之中,一定修成正果,不成佛,也成精了罷。

  走完蘇堤,來到北山路,見一處簇新珠光的水泥頭墳,初期見到傳說中坐油碧車的一代名妓蘇小小。不是我牢騷太多,國人除了上朝議事喊“萬歲”之外,剩下的只有一唯的捧妓女,最近柳如是又炒得不可開交,畸形的國民心理,真難以“把握”啊!到岳墳,湖那邊一群大兵,正在“嘩啦!嘩啦!”撥弄槍栓,朝我們這邊瞄準,原來一個士兵立着,舉着一個靶子,他滿頭大汗,靶身歪擺,雙目的心思卻在來往的倩女身上。秣馬的兵也,心猿意馬也。你知道什麼叫“大煞風景”嗎?

  坐上7路公交車,上靈隱寺。門口有人攔住我問:“我把你帶進去,一半的價錢?”我不是每天來拜菩薩的,不願“走了路摸夜。”

  不到靈隱寺,有不到杭州之說。

  此已門庭若市,香客如織,持香者向過客兜售香燭,甚為殷勤。官辦模樣的店堂立有牌子,告云:“香客請不要上當,寺內香燭的價錢,與外面相同”云云。真是:“佛教聖地生意多,阿彌陀佛善心少。”

  見溪壑有“春淙亭。”聯語云:“山水多奇踨二澗春淙一靈鷲。天地無凋換百傾西湖十里源。”多好的句子。隨人群擁進一道鐵柵欄,聽人說“玉乳洞”到了。一個年青的導遊,解釋說:“這裡是濟公和尚的睡床,大家要從床頭先摸起的,中間那個‘生’字,是不能去碰它的——;必須從床頭,一直摸到床末端為止!”最後剩下一位小姑娘她沒摸過,聽男導遊糊裡糊塗,躊躇間她不知所措,男導遊一把捏住她的縴手,“要這樣摸……”他把握着她的手背,暗中想“凡人摸仙床呢,還是導遊在摸小姐的手?”

  我立在一旁,聆聽一個又一個的導遊,向客人講解着使人又驚又喜的今生和來世,且有板有眼。我靜觀世間百態,眾生百相,人與佛之間,配合得天衣無縫。我跟着像導演一般的導遊,領略着各人內心透露出來的一道風景,細細的品賞着她們。聽得膩了,如千佛一面的菩薩,千言一語。

  揣摩導遊的心思,他們用甜蜜的恐嚇手段,和以交好運來誘姦遊人的心理,也許大家是心照不宣的。尤其一提到你能陞官和發財之類的敏感詞語,個個眼睛發出異彩,都被吸引住了,所以格外的精神抖擻,全神貫注,嘆虔誠至之矣。導遊掌握了遊客的心理需求,再三的告誡:“手摸過了財神,你的手一定要放進衣兜里去的!這樣財氣才不會讓它逃出!”換個菩薩又說:“……拜三拜,您向菩薩許個願心。回去后心想事成……”

  遊客們登上石級,去一棵像“心”字一般的紫藤上去拍照留念。導遊鑿鑿有事的說:“這棵樹(其實是藤,學名紫藤)像一個‘心’字,如是夫妻合抱。若一個人上去拍照,叫一心一意;二個人上去拍,叫心心相印;三個人叫三心二意了,是不宜上去拍的;四個人以上叫同心協力;再多就無所謂了。”導遊的話堪比毛主席的話還要靈光,男女老少沒有不畢恭畢敬的。我正要邁出這幽暗潮濕的石灰岩溶洞時,抬頭見石窟頂有二行字:“峰因靡擬說飛來,人到無求即是佛。”這十四個字,讓提着屠刀圖謀不軌者振聾發聵!俗人說“一人一福,爛泥菩薩蹲瓦屋。”非要把命聯繫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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