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季，我不曾出現過

　　灰白色的天空如幕布鋪展在頭頂

　　隨西風的牽扯糾纏而獵獵抖動

　　純白的雲在風中碎裂，在空中分解，在灰中消逝，形成淺白的灰暗

　　灰黃的地面和顫抖的葦盪一同飄搖，抖落灰白的葦穗

　　和翻騰的茅草一同起伏，堆起枯瘦的浪花

　　和紛飛的枯葉一同迴旋，逸散土壤的餘溫

　　看見風乾的舞者，曾經明麗的色澤緩緩剝落

　　分不清是葉，還是蝶

　　看見凋敝的植株，那些耀目的光茫早已消褪

　　也許是初見時的那片花海

　　如今怎麼荒草連天了

　　那腐敗凍結的泥土，可能曾經是花吧

　　回憶定格在它們的盛夏，似乎可以忘記秋雨和冬寒

　　因為零落成泥也不過夢一場

　　而這周圍蒼桑的面孔和僵直的軀殼

　　來來往往，熙熙攘攘

　　風拂起他們的發梢，露出面無表情的表情

　　那是冷眼在冷笑

　　笑這生命的嚴冬過後再沒有盛夏

　　笑這花季過後再沒有雨季

　　我們的過去，也像這花兒一樣

　　身邊相伴的是溫情的綠葉

　　卻做着有樹的夢

　　在那荼糜的季節，花沉睡了

　　綠葉消消化為泥土陪在花的身邊

　　如果不能把它喚醒，就靜靜讓它溫暖的做夢吧

　　那挺拔的樹，佇立在西風中

　　孤傲，冷竣，堅毅，淡漠

　　只將枯葉化蝶，飛入每一朵花的夢境

　　於是它夢見了飛雪，夢見了銀蝶

　　夢醒后，夏花依然絢爛，秋葉依然靜美

　　生生不息是伴隨着凋敝的輪迴

　　是樹梢的枝椏變成枯藤后無力的垂落

　　是細碎的黃草凍裂干硬后肆意的倒伏

　　是我們下頦一縷柔軟飄逸的髭鬚

　　在剃刀的嗡鳴聲中粉碎、紛飛、落地、散失

　　而幾天後滿頷又重新遍布堅硬的鬍渣，雖然短卻有旺盛的生長力

　　一茬茬，一縷縷，不斷悄然出現又轉瞬脫落

　　直到有一天同髮絲一起，烏黑中夾雜了灰白的曼延

　　然後黑色盡褪，雪白湮染

　　這時候回憶起當初那輕狂的時代無邪的暢懷

　　在櫻花樹的繽紛落英中迷醉

　　在薰衣草的纏綿芳香中痴滯

　　仰躺在暮春的茵茵綠草中猜測雲彩的形狀

　　追逐在夏夜的點點流螢旁構築流火的微茫

　　獨立在晚秋的綿綿絲雨里品味微涼的惆悵

　　在冬日的簌簌飄雪中，又是否和往昔一樣徜徉

　　任雪花融化成漣漣細水在肩上流淌，輕盈地流淌

　　任捧住的水流在指縫間溜走，輕聲地溜走

　　它們都曾屬於我們吧

　　我們自己卻不屬於我們啊

　　蒼天賜予我們雪一樣夢幻的純白，終究會被大地收回

　　又有誰會記得呢

　　忘記了有誰曾經聽我囈語

　　忘記了有誰曾經對我哭泣

　　遺失了那個夏天，迷失在這個冬天

　　追溯那凌亂的腳步和風乾的足跡，曾經走過哪裡

　　而最後又停滯在哪裡

　　我可曾出現在你最美麗的季節，為你銜一束火紅的鬱金香

　　在漫天花香中化身天堂鳥

　　也許我從未出現，僅在夢裡驚鴻一瞥

　　曇花一現后再次被遺落在夢的邊陲

　　忘了吧，這個冬季，我不曾出現過

　　靈修［］

　　201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