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花

　　小雪死了，凌風聽到這個消息時，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折下鏡片擦着上面的霧，然後又戴上，然後又折下來，反覆地、機械地……他生命中的魂走了，如同雪花一樣，生命只是天空到大地的距離那麼短。

　　此時，他想大叫，他想告訴小雪，他愛她，可是小雪已經聽不見了。

　　在小雪的葬禮上，凌風想為小雪獻上一束冰凌花，可是太陽升起來了，冰凌花逐漸地在凌風的手中融化了，最後成了一滴水在他的手中，就象握着小雪的生命，最終只是徒勞的。

　　小雪是在恢複電力設施的最後一天走的。凌風還記得當時他們到工地上去慰問時，小雪溫柔地對他笑着說“凌，感謝這場雪凝，要不是它，我們的距離不會有這麼近。”

　　2008年1月12日以來，一場半個世紀罕見的雪凝災害將高峰掩沒了，電杆倒塌了、交通阻隔了，一切恢復一了原始的蒙昧狀態。

　　凌風作為地方的一個領導，白天奔波於災區和政府所在地，夜晚還要冒着生命危險到縣城裡彙報工作，與職能部門聯繫相關的工作，本來就不太結實的他，身體差不多垮了。

　　小雪，一位美麗善良的女子，她中等個子，圓圓的臉，笑起來一臉的陽光，似乎可以融化千年的冰雪，一雙美麗的眼睛清澈如許。

　　凌風是在施工隊進入地方時認識小雪的，本來電力搶修是男人的事，可是呢小雪硬要和施工隊一起下來，沒有辦法，單位只好給她一個副隊長的頭。因為她到哪裡都有很好的人緣。當施工隊來到了鄉政府，小雪就三步並兩步的走在了前面，在走廊上和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差點撞了個滿懷，幸虧小雪剎住了車，抬起頭的瞬間，小雪從鏡片的後面看到了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那一種眼神令小雪呆了半分鐘，然後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就問道：“請問凌副鄉長在嗎？”對方哦了一聲，就走開了，小雪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大叫了一聲，請問：“凌副鄉長在嗎？”“我們是電力搶修隊的，到高峰來報到。”對方停了下來，“我就是。”小雪頓時臉上起了一團紅暈，不過立即有禮貌的伸出右手，“夏雪，施工隊副隊長。”溫文爾雅的凌風也伸出了手：“凌風，高峰鄉副鄉長。”

　　就這樣，他們認識了，後來凌風叫辦公室主任給他們安排了食宿，然後就去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小雪和施工隊一起入住高峰的一家私人旅館，說是旅館，其實也只是一個餐館樓上的幾間空房子，小雪是個堅強的女子，白天和施工隊一起上山，到了晚上，她用自己的筆在昏黃的燭光下，寫自己的工作日誌，之後呢，總要留點時間寫着自己的心情，不需要人打擾。

　　抗戰十幾天了，進度相當的緩慢，預計是元霄節通電，可是氣溫越來越低，給施工帶來了很大的不利。看來計劃是要延期了。有一天晚上，小雪正在自己的房間寫着自己的抗災感受，凌風走了進來。問：“吃飯了嗎？工程看來是不能按期完工的了，快到元霄節了，老百姓急啊。”小雪說：“我們全力以赴吧。”後來，凌風坐了下來，和小雪拉起了家常，“小雪，你一定很幸福吧，你這麼賢惠，你老公一定很疼愛你。”小雪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憂鬱，沒有回答凌風。外面雪下得洒洒響，又在加凝了。凌風再也沒有說話。一小會兒，小雪說：“凌，你的家怎麼樣？”其實凌風是不幸福的，但是對於一個人到中年的男人來說，穩定才是最重要的，凌風說了一句：“我的兒子很可愛，很優秀，我很愛他。”

　　後來的日子，凌風幾乎每晚都到小雪那兒坐坐，他們說工作、談未來、談人生。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總覺得是上輩子就認識的兩個人，今生相逢了。

　　天氣還是沒有好轉，施工隊有一兩天簡直就停止了施工，零下七度的低溫，讓這裡的一切都停止了。有一天下午，凌風到夏雪那兒，說：“小雪，我帶你到我們的高峰腳下去賞雪吧，那兒可以登高臨遠，不過路很滑。”小雪說走吧，就這樣他們結伴卻高峰腳下，去高峰的路面象鋪了一層銅油，明晃晃的，每一步都很危險，每一步都得很小心。這時小雪問：“這就是如履薄冰的感覺吧？凌風只說：“來，我牽着你的手。”小雪遲疑了一小會，然後把手交給了凌風。凌風的手很大、很溫暖，就這樣他們牽着手走到了高峰腳下。這是一塊高平地，雪花飛舞着，漫山遍野一片銀白，滿目的梨花銀枝亂燦，揮灑在冬季，在晶瑩潔白的世界中，他們的到來打破了這晶瑩的世界。小雪說：“凌，我給你唱首歌吧。”凌風用當地的普通話說了一句“要得”。

　　“夢中冷卻的故事真的真的無法忘記

　　雪花飄飛的村莊模糊又清晰

　　感謝那個歲月讓我認識了你

　　從此愛就迷失在那片那片白樺林里

　　你的溫柔曾貼近我的胸膛

　　你的笑容曾鼓起我生存的勇氣

　　就在那個時候我默默地告訴自己

　　拉着拉着你的手才能夠走出冬季……”

　　小雪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原野，穿透了冰封，穿透了世界。

　　看着一襲紅衣佇立風雪中的小雪，凌風有一種衝動，她才是他守候了一輩子的佳人，他想擁抱她，他想吻她，可是看着小雪單純而清澈的雙眸，他沒有。後來，他們就扶持着下山了。

　　元霄節就是後天了，天氣逐漸的好起來了。晚上居然還有星星。凌風和小雪來到了曠野。凌風說：“小雪，你就象暗夜裡的星星，讓我看到了方向，指引我前進，這段日子真快樂。”小雪說：“真的感謝上天讓我認識了你，我們的工程明天就可以完成了，我們該回去了，這一去就是各自獨守字寧靜了，也許我們還會在燈紅酒綠里相遇，到時候又該是一翻怎樣的光景呢？”凌風握着小雪的手說：“我們應該是一輩子的朋友。”後來，他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凌風輾轉難眠，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有一種淡淡的惆悵擁擠在心間。

　　第二天，天放晴了。凌風要到縣裡辦事，可這時施工隊的小李跑到辦公室，告訴他。工地出事了，小雪可能……

　　當凌風趕到現場，只見雪地上朵朵梅花，小雪已經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