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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前開滿的鮮花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pp958

  墳前開滿的鮮花

  一介布衣

  一個綿綿細雨的夏天,正直鮮花開得燦爛的時候,一個被警方稱為歹徒的殺人犯被槍決。被行刑的就是一位中學的數學教師阿廣。

  阿廣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性格直率,見到不公平的事就想說,一臉的書生氣,為人師表可以把他當做典範。三十幾年,從他手裡放飛的優秀學生她自己也統計不出具體數字。不喜歡攀附權貴,從不研究送禮上炮這一類的小動作。他的聲望和榮譽都是靠辛勤取得的,他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實力派的優秀教師,近來,只是偶爾咳一兩下,將痰用紙包起來偷偷扔掉。

  又是一個星期一,阿廣老師又到派出所更換用微機打印的戶口本。他使用戶口本的次數多,不是微機打印的,辦起事來麻煩得很,他去派出所有幾次了,多數時候戶籍員不在,人在的時候機器又有故障,偶爾趕上辦理業務的時候,黑壓壓的人頭,擠在那麼一丁點兒的小窗口外,前面的人低着頭,中間的人拔着脖,後面的人翹着腳,所有的眼睛都在隨着戶籍員那雙遲緩的雙手而轉動着。也有一些人海拔不夠高,在人群外走來走去,巴不得自己也能找到一條裂縫看看裡面的神奇。好長時間,從人群深處擠出一位上舉手臂,手中拿着剛辦好的東西的男人,他從人群中讓出的每一個空位都在瞬間被佔滿,衣服的摩擦聲清晰得很,他笑臉綻放,如同得了癌症被醫生治好而產生的無比快樂。窗子的裡面時不時的發出極不耐煩的陰陽怪氣的動靜,“一個一個來,再擠就都等着吧!”物體摔在桌子上,窗子里安靜了,如同一個幽靈從窗子飛出,嚇得窗子外面摩擦的聲音頓時嘎然而止,若大的人群呼吸都聽不到了,靜得可怕,乞求的眼神從人群中狂涌而去。乞求的話語沒有一點兒力量,慢慢幽靈又飛回窗子,人群的喘息聲漸濃。

  “阿廣老師也來辦事了?”隨着一個溫和的聲音帶着尊敬。阿廣老師走近人群.,與此同時人群黑乎乎的腦袋來了九十度的轉彎,乞求急切的眼群立即變成了友善、敬佩。有人與阿廣老師打招呼,有人送來了笑臉,這群人里有不少家孩子是阿廣老師教過的,有認識阿廣的,還有聽說過阿廣大名的。“阿廣老師您先辦吧,您上課忙。”隨着這個聲音響起,沒縫隙的人群立刻撕出一個口子,一條通往小窗的寬敞平坦的路出現了,阿廣老師擺着手向大家致謝並送去他那迎春花般的笑。窗口的戶籍員似乎沒有聽到這一切,還是那麼有條不紊的工作。

  阿廣老師將戶口本伸入小窗,很有禮貌的說:“同志,把我的戶口本換一下,”陰陽怪氣的聲音又響起:“後來的怎麼還上前面來了?排號去!”眼皮都沒抬一下,人群中有人為阿廣老師求情,“先給他辦吧,阿廣老師要為學生上課。”這時,那些手掐着證件要辦事的人們都從窗口移開了,阿廣老師更是滿臉堆笑,點頭表示謝意。戶籍員斜視了一下阿廣老師,接過他手中的戶口本,一種不屑的神情從戶籍員臉上流露出來,心裡更是不奮,就是個書獃子、教書匠、窮酸秀才,有什麼呀?眾人對阿廣老師的尊敬讓戶籍員有些反感。“現在還沒換到你們村呢,各項準備工作沒做好,現在你這個辦不了。”陰陽怪氣的動靜着實讓人討厭,他這種工作態度更是讓人憎恨。其實,人群里很多人都知道戶籍員在找借口,換個戶口本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了,可阿廣老師對教學有一套,對這事兒一竅不通,信以為真的問:“還得等多長時間能到我們村?”“到了就通知你們了,下一個。”極不耐煩的回答不是人民警察的語氣。

  阿廣老師轉過身,還是滿臉堆笑的走了。他的笑就如他們班級里的那幾盆迎春花,始終保持綻放的狀態,讓人一看到就覺得心情舒暢得很。

  時間過得好快,阿廣老師教的三年級畢業班中考完畢,阿廣老師可以放鬆一下了,他預想着自己那些得意門生,有多少可以進入重點高中,多少可以進入普通高中,他把一生的精華都注入到這屆孩子身上,期盼最輝煌的時刻到來。

  沒過幾天,阿廣老師的親戚求他在上班之便去派出所幫忙起一個牽引,阿廣老師就象是在派出所上班一樣,天天報到,報到的次數與辦事是不成比例的,所以阿廣老師不注重次數。

  又一天,阿廣老師頂着毒日來到派出所門前。剛一進院時,阿廣老師已經看見一個滿臉失望的人走了出來,但他還是報有一線希望能碰到戶籍員,辦成此事。阿廣老師剛要開門,通訊員急匆匆的跑出來問道:“你有啥事?”阿廣老師答道:“戶籍員在不在?我起個牽引。”通訊員道:“戶籍員開會去了,辦不了。”隨着聲音落下,門也關上了。失望又一次撞擊了阿廣老師的心靈,阿廣老師的笑容有些僵硬,因為中間夾雜了無數無可奈何。

  阿廣老師轉身要走,就覺得耳朵中有一種塑料材質的東西相互撞擊的聲音。阿廣老師的耳力可是了得,他背對着學生在黑板上寫字,能聽到下面哪個同學偷吃小食品,哪個同學搞小動作,哪些同學嘮嗑,同學們送給一個綽號“順風耳”,阿廣老師順着聲響找尋,來到一間被窗帘擋着的窗外,塑料摔在桌子上匡的一聲響,一個陰陽怪氣的動靜小聲喊着:“二條,自摸和了。”阿廣老師的火往上撞,拍着窗戶嚷道:“戶籍員這不沒去開會嗎?我要辦一個牽引。”屋裡靜了一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微機中病毒了,拿去修了,明天再來吧!”“明天能辦啊?”“能辦。”原來是這樣,阿廣老師心裡多少舒服了一點兒,被欺騙的感覺減輕許多。

  反正也是往派出所跑,不如把戶口本一起拿着得了。

  第二天,明媚的太陽依舊照耀着XXX派出所那塊醒目牌上,那塊牌子在警徽的映稱下顯得那樣莊重,那樣威嚴,那樣的熠熠生輝。阿廣老師帶着愉快的心情來到派出所。原本就是一張笑臉,再加上從內心裡迸發出那種高興充盈着臉頰,看上去帶有書生氣教師那種激情更加高漲了。因為在中考他的學生成績理想得很,竟有一名學生在數學上取得了滿分,這是他從沒想過的,這麼大的驚喜,他怎能不高興?怎能不是發自內心的笑?

  阿廣老師見窗口前只有零星的幾個人,還不是擠得很緊,他加急了腳步,相信今天一定會非常順利的。還沒走到窗口,阿廣老師就聽到許多唉聲嘆氣的聲響,回頭一看,前面一棟房的後面背蔭處幾十號人,手拿着到派出所要辦的證件懈怠的等在那裡。或蹲、或站、或倚牆、或低頭,這麼涼爽的地方,他們沒一點兒精神頭。阿廣老師疑惑着,今天怎麼了 都沒擠在窗口。他定睛向窗口裡望,頓時泄了氣,臉上的笑容走了大半,筆直的腰桿兒也出現了彎曲,身體的各個部位零件都鬆軟了。原來站在戶籍員身旁有兩個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手中各自拿着一打兒厚厚的證件在辦理,估計這一上午的時間就得毀到他倆手裡。

  等呀等,盼呀盼,很多人實在是忍受不了這種煎熬,陸續的走了,只有三五個人與阿廣老師有足夠的耐力,有超強的忍受力。其中一位哭喪着臉說:“我已經來十次了,戶口再牽不出來,我出國勞務的兩萬塊錢就白搭了。”他說話時把“十次”兩字咬得死死的,就象要把它咬成段,嚼成泥那樣發狠。另一位說:“你還是在這等着吧!興許貪點兒晌能辦出來,要不下午又開會去了,那你就不知等到哪輩子去了。”他說話時極為平靜,可能戶籍員的工作日程他了如直掌,這種情況已是家常便飯。一個比較年青的人說:“我這事也不急,沒事我就來上班。你要想辦快點兒,花點錢上點炮,立馬就搞定,就認錢!”阿廣老師聽此,戶籍員身上那枚警徽頓時在他心中失去了顏色,昏暗不已。“那怎麼不向上面舉報?”阿廣老師憤怒的說。比較年輕的人接過話茬:“那你以後就別想辦事了,這些人神通大着呢,誰舉報的一查就知道。我這啥手續都有還竟挑刺兒呢,這時候就這樣。”年輕人抖抖自己要辦的證件。阿廣老師思索着,人民兩個字在人民警察中真就是個擺設?這不跟舊社會的吃兩頭沒區別了嗎?一頭拿着皇糧俸祿,一頭吃着社會底層只有兩手的農民,無法想象。

  將近中午,兩個大肚漢拿着一大打兒證件從屋裡出來,還探討着去哪家飯店。餘下幾個人急忙趕到已經關閉的窗口,還好,裡面那個人還算有一點人味,又將窗子打開,阿廣老師謙讓着,讓另外幾個人先辦,戶籍員的辦事效率有了明顯提高,也不是那麼挑挑撿撿的了。

  電話鈴不斷的催促,戶籍員看看鐘點,又看看窗口外面,說道:“這我都是在下班的時間為人民工作呀!”帶着不知羞恥,再加上陰陽怪氣着實讓人厭惡。他所謂的為人民服務簡直可以把耳膜刺傷,無法用語言表達想要辦一件與戶籍員挨邊兒的事有多難,等待的時間是多麼漫長,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蘊藏了多少人情債。

  終於只剩下阿廣老師一人了,親戚托辦的牽引很快就從窗口扔出,戶口本送入,在打印機的吞吐完后又扔了出來。阿廣老師對戶籍員的工作還是挺滿意的,沒有象他們幾個議論的那樣齷齪,但阿廣老師總覺得打印機偷懶了,少吞吐一次,他打開戶口本,發現上面竟沒有孫子的登記,阿廣老師急忙問道:“同志,這上面怎麽沒有我孫子的戶口?”裡面陰陽怪氣的說:“上面沒有就是沒辦戶口。”他又接起催促的電話。阿廣老師問道:“老戶口本上都有,怎麽能說沒辦呢?”他的聲音急切帶着質問。陰陽怪氣不耐煩道:“電腦上沒有,你把公安局長找來我也不能給你添。”喀噠一聲,小窗關閉了。阿廣老師急忙跑到門口闖了進去。“你算幹啥吃的,這屋也是你進的,出去!”陰陽怪氣呵斥道。“我要看看電腦上到底有沒有我孫子的戶口?”阿廣老師實在太急了,也忘記了老師的身份,因為他怕錯過這次,下次機會不知能否等到。他的時間不多了,肺部上那個魔鬼只有醫生和他自己知道,孫子的戶口算是他心中的一件大事。

  他奔向電腦,定睛一看,電腦一片空白,機器已經休息了。戶籍員從桌子上拿起警棍,指着阿廣老師吼叫到:“你馬上出去,就你這樣的有都不能給你辦。”同時手用力推搡着阿廣老師,阿廣老師聽到這話,看到這樣的人民警察,氣得臉色鐵青,沒有反駁的話說,操起桌上的一把一尺多長的尖刀。戶籍員見此情景,“還反了你呢!”說話同時,開着的警棍就觸到了阿廣老師的臂膀上,一個哆嗦,尖刀順着戶籍員的肋骨,經過肺葉,穿過心房,露出了鋒利的刀尖,戶籍員一聲尖叫,警棍撒手,應聲倒下。通訊員聽見賴狗一般的尖叫,急忙跑了出來,用最顫抖的手播打了電話。此後一片死寂。一個扭曲的幽靈,飄到屋外一片空地上,慢慢融入土壤,最終也沒有掙脫地獄的邀請。

  沒幾天,阿廣老師以故意殺人的身份被執行槍決。在茫茫細雨中,只有幾位家人為他送行,槍響的時候,阿廣老師的臉上還是帶着迎春花般燦爛的笑,臨走前,他把自己肺癌晚期的事告訴了家人。讓他們不要為自己早走幾天而苦痛。

  阿廣老師走的第二天,太陽還是毒辣辣的,奪走了昨日老天的眼淚,戶籍員以勇斗歹徒壯烈犧牲為名追加二等功,警車開道,護送那具沒有靈魂的死屍,車輪帶起的塵土濺起多高,飛到多遠,車輛在昏昏暗暗的塵土中飛行。所有的人們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把自己嚇到。

  在遠處一座山上,開滿了鮮花,一條光溜溜的小道通到一座墳前,墳的周圍打掃得比教室都乾淨。一塊石碑上,帶着迎春花般燦爛笑容的頭像下刻着“阿廣尊師之墓”的字樣,後面刻着這樣一段話:我最親愛的同學們,每個人都要為他所做的錯付出代價,我用生命維護了法律的尊嚴。當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慮再三,我不為我所做的事後悔,我只是為我所做的事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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