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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峰女魂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pp958

  (接上期)

  袁川用冰鎬為她敲出腳踩的坑,並安裝一個沖墜做支撐點,拴好連接繩。突然,他因為動作過猛,一腳踏空,身體急速滑墜,把上面的白水小姐看得都驚呆了。他下墜到七八米,被主繩給拉住了,全身懸挂在半空中,隨着慣性的力量盪過來盪過去。

  白水小姐知道,隨着袁川身體來回飄蕩,起固定作用的冰錐和沖墜也變得鬆動了,情形非常危急,如果不立刻採取措施,兩個人都將滑墜到冰坡的深淵!也就在這一剎那間,白水小姐冒出一個驚人的想法,她要割斷自己的主繩,以減輕螺旋冰錐和沖墜的重力,這樣做至少可以挽救一個人的生命!

  白水小姐在找那把瑞士軍刀,與此同時,她發現袁川也在找那把瑞士軍刀,他企圖割斷聯結自己身上的主繩。白水小姐向他喊道:“不要!不要!”他抬頭望了她一眼,沒有做聲。結果兩個人都沒有找到刀子,他們馬上想到一個人——是橫路拿走了那把瑞士軍刀!

  袁川在情急之中,踏在了另外的一個支撐點上,這是他準備為白水小姐建立的一條安全線,沒有想到卻救了自己的性命。白水小姐看到袁川已經穩住了身子,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中午,他們順利通過了那段艱難的冰坡,終於回撤到一號營地。

  在這裡,他們意外發現了橫路,只見他蜷卧在雪地上,身上到處傷痕纍纍,一副非常痛苦的神情。袁川想過去踢他一腳,被白水小姐制止了。

  白水小姐問:“你怎麼啦?”橫路說:“我跌斷了一條腿,是爬到這裡的……”袁川說:“你這個自私的傢伙,為什麼不摔死呢?快說!二號營地帳篷是不是你拆毀的?”橫路點點頭:“是我乾的。”

  袁川恨不能掐死這個害人精,他憤怒地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兩眼噴着火焰:“你為什麼要拆毀它?”橫路說:“我以為你們不會活着下到二號營地了,所以就拆毀它點燃取暖了。”

  袁川舉起拳頭,白水小姐說:“別這樣,他傷這麼重,你就放過他吧。”橫路說:“有吃的沒有?我快要餓死了。”袁川怒目而視說:“你還好意思要吃的?你長眼睛是出氣的嗎?我們也沒有吃的……”

  白水小姐掏出她沒有捨得吃完的方便麵,遞給橫路:“來,我這裡還有一點,先墊墊肚子吧,等撤到大本營就好了。”橫路馬上接過方便麵就吃起來,他的確是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幾口就吃完了,就連掉在雪地上的面渣,也被他仔細撿起來,放進嘴裡。

  橫路津津有味地吃東西時,袁川肚子也咕咕地響了,他對白水小姐的行為很不理解,認為她自己都捨不得吃的食物,卻在缺乏水和食物的關鍵時刻,給了一個漠視他人生命的傢伙。

  袁川對白水小姐說:“我們走吧,別管他了。”她皺起眉頭說:“這怎麼行呢?他畢竟還活着,難道我們能見死不救嗎?”袁川生氣地說:“你真是菩薩心,你為他想,還給他東西吃,我們對他夠仁至義盡了。你腿都這樣了?還操心他的死活。像這樣自私的傢伙,倒不如死了的好!”

  白水小姐也生氣了:“好,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你如果不管他,我來管好了!即便是罪犯,也要由警察來抓他呀!我沒想到你會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

  她越傷感,腿部的痛苦就越厲害,她竟一下昏了過去。袁川一下撲過去,掐住她的人中,她蘇醒過來就立刻推開袁川。她大聲說:“走開!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袁川沉默片刻,就一言不發地拖着橫路,在前面走了。白水小姐忍着腿部的巨痛,跟在後面。遇到坡度陡的地方,袁川用主繩系在橫路的身上,拖着他前進。白水小姐要幫他一起拖,被他推開了。

  橫路面露愧疚地說:“你們走吧,我不連累你們了,你們自己能不能活着下去,還是問題,就別管我了。”白水小姐說:“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把你撤下山,交給警察!”

  五 真相

  橫路說:“我傷成這樣根本下不了山,你們如果帶上我,只能同歸於盡。”接着,他告訴他們,自己如果不是被他們的善良所感動的話,說不定要遭到他的謀殺。他透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是黑社會指派來刺殺白水小姐的。

  袁川儘管對他早有懷疑,但是聽了他的話,還是不免大吃一驚。他問橫路:“你是追殺白水小姐的殺手嗎?”橫路點點頭說:“我是一名職業殺手,誰給錢,我就為誰幹事,非常簡單。”

  白水小姐問橫路:“我不明白,你們為了一張照片,竟然追到中國來害我,究竟為什麼?”橫路說:“什麼照片,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我知道是藍青小姐派我來追殺你的。”

  袁川糊塗了:“怎麼又冒出個藍青小姐?她是誰?她為什麼要派你來殺人呢?”橫路說:“你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對嗎?”白水小姐回答:“是的。我是有這麼一個姐姐。不過,那是父親跟前面的女人生的,後來,父親又跟那個女人分手了,她們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幾年都不來往了。”

  橫路說:“這就對了,你父親準備指定你為遺產的繼承人,你姐姐知道了,就想殺了你,由她來繼承全部遺產。”白水小姐這才明白了自己被追殺的原因,她不寒而慄。她突然想到什麼,又問:“你是來殺我的,為什麼沒有動手呢?”橫路說:“我看見你如此美麗,不忍心直接對你下手。你們穿越冰牆迷路時,趁嚮導找你的時候,我殺了他。至於那個閻魁,我沒有殺他,也沒有必要殺他。”

  袁川感到如墜五里雲霧,他更不明白了:“你難道不知道他的死嗎?”橫路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他不會輕易死的,別人殺他也不容易。”他說完,就催促他們趕快動身,不然在天黑前,撤不下去了。白水小姐說:“那你怎麼辦?”橫路說:“聽天由命吧!”

  袁川見他這麼一說,拉着白水小姐趕快離開了他,剛走沒幾步,就聽後面輕微地叫了一聲,他們掉頭一看,橫路的脖子被切開了,鮮血噴涌而出。他們急忙來到他面前,只見他手裡握着那把瑞士軍刀!袁川奪下那把刀,一看說:“果然是他偷走了這把刀!”白水小姐看看刀,明白了:“真可怕!”袁川望着已經氣絕身亡的橫路,說:“這個該死的傢伙,我們的命差點報銷在他的手裡。”

  白水小姐說:“我們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吧。”

  他們剛要離開,只聽見一個聲音在說:“你們休想離開。”對白水小姐和袁川來說,這個聲音彷彿是天外傳來的,像是鬼魂的聲音。他們正尋找聲音從哪個地方來,突然,白水小姐驚叫道:“啊,是閻魁!”袁川也不禁愣住了。果然是閻魁,他肩上扛着一圈繩子,手裡拿着一把冰鎬,顯然剛從坡下攀登上來。

  閻魁走到橫路的屍體旁邊,用腳將屍體踢翻過來,望着白水小姐和袁川冷笑道:“是你們殺了他吧?”白水小姐驚恐地說:“不,不是我們殺的,是他自己……你不是死了嗎?”閻魁哈哈大笑,慢慢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袁川,將肩膀上的繩子扔在腳下,說:“我那麼容易死嗎?這不過是迷惑你們罷了。現在的問題是,你們不僅殺死了橫路,還殺害了嚮導和大島茂,你們才是兇手呢!”

  袁川喊道:“原來你是裝死啊!是你一直躲在暗處搗鬼,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兇手,你憑什麼誣陷我們是殺人兇手?”對方沒有吭聲,冷不防將袁川一拳打倒,從他手裡奪過那把瑞士軍刀,兇狠地說:“我就憑這把刀,就認為你們是一對殺人犯。”

  袁川掙扎地站起來,想撲上去,被閻魁再次擊倒。閻魁用繩子將他捆個結實。白水小姐哭着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呢?”閻魁冷笑着說:“那沒辦法,誰讓你們落入我的手心。”白水小姐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說:“你想怎麼樣?”

  閻魁將袁川拖到橫路的屍體跟前,說:“你等着看好戲吧。”她喊道:“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你快放了他!”袁川對白水小姐大聲說:“你快跑!”閻魁說:“笑話,她往哪兒跑?”

  白水小姐轉身要跑,卻被閻魁一把扯住頭髮,拉了回來。他用刀子威逼她,讓她交出底片。白水小姐拚命搖頭:“什麼底片?你這個卑鄙的傢伙,你不能這樣對待我!”他用刀一挑,將她安全帶划斷,再一挑,將她衣服劃開,她憤怒地打了他一個耳光!他笑了:“臭娘們裝什麼正經?快說!你發表在地理雜誌上的照片的底片在哪裡?”

  袁川喊道:“你放了她,白水小姐有嚴重的腿傷,你會折磨死她的!”閻魁說:“什麼?她有腿傷?我還不知道呢。不過,我懂點醫,給她做個手術就行了。”他將白水小姐推到袁川跟前,說:“你別緊張,我要你親自看看我的技術怎樣?”

  他用刀一下劃開她的褲子,露出腿部的傷口來。那腿發青腫得老大,傷口還流出黃水。閻魁搖搖頭:“你的腿恐怕保不住了,如果再不做手術,你會死的……”他還沒有說完,白水小姐猛地抬起穿着登山鞋的腳,照準他的臉就是一下,踢得他猝不及防,仰頭倒下,袁川趁勢掙扎着站起來,抬起腳拚命剁閻魁的腦袋。

  袁川說:“快,奪下他的刀子!”白水小姐撲過去,雙手死命地奪閻魁手裡的刀子,但是她太虛弱了,根本沒有多大的勁,只幾秒的時間,閻魁就緩過神來,先是一下掀翻白水小姐,然後站起來,朝着袁川就是幾記狠拳,將他重新打倒在地,還狠狠地踹了他幾腳。閻魁擦去嘴角的血痕,罵道:“臭小子,一會兒我要扒你的皮!”

  白水小姐想奪路而逃,又被他像叼小雞似地捉回來。

  閻魁用刀子在她的腿傷處,一刀切開了傷口,血水一下湧出來,白水小姐慘叫一聲昏死過去。他不慌不忙地扒光了她的衣服,像欣賞古玩一樣的仔細觀賞着她的身子。白水小姐玉石般的肌膚,在潔白的雪峰襯映下,顯得那麼冰清玉潔,讓他都看呆了。

  袁川兩眼冒火,拚命掙扎,無奈身上的繩索捆得他兩手動彈不得,他慢慢挪到橫路屍體跟前,想找到什麼可以弄開繩子的東西。

  突然,他發現了橫路戴過的風鏡,就用腳悄悄地踹碎了,將身子慢慢挪到鏡片處,用捆綁的手,撿起一塊碎鏡片,割着繩索。不一會兒,繩索就被割斷了。袁川正準備站起來時,閻魁突然朝他轉過頭來,說:“喂,小子,眼饞了吧?還是日本娘們有味,她的肉多嫩啊,我恨不能活吞了她!你睜大眼瞧好了,最精彩的還在後面呢!”

  袁川心想:“對,你說得對極了,等一會兒,我要讓你看到最精彩的場面呢!”他抓起那個碎鏡片,如雪豹一樣悄無聲息地站起來,躡手躡腳地朝他移動着步子。閻魁的舌尖添着白水小姐的迷人的肉體,哈喇子流淌着……他的全身都像充過血的臭蟲一樣,挺立、搏動、激蕩着,卻沒有料到死期正向他逼進!

  閻魁正要發泄獸慾時,無意間瞥見一個人影逆着太陽光線,一下放大,剛映入他的眼帘時,脖子就被一種冰涼而鋒利的東西,像犁地一般切進喉嚨,滾熱的液體噴涌而出,濺了袁川一臉!

  袁川結果了閻魁,捧起一把雪撒在白水小姐的臉上,將她激醒。她蘇醒過來,看見自己赤身裸體,不禁雙手護住乳房。這時,她看見仰面朝天,雙手抱住脖子,在雪上撲騰掙扎的閻魁,全身都是血,呼哧呼哧地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白水小姐嚇得喊起來,撲向袁川的懷裡。

  袁川說:“別怕,我殺了他!這個傢伙還想糟蹋你,讓他死去吧!我給你拿衣服來!我們快離開這裡!”

  天色已近黃昏,殘陽夕照,把個寂靜的冰峰映照得格外壯麗、巍峨。白水小姐和袁川到達營地時,幾乎癱在冰雪上。連日來的驚魂和極度疲乏,都讓他們身體處在隨時崩潰的邊緣。這個時候,白水小姐發起了高燒,傷口因為被閻魁用刀子切開,已經造成大面積的組織壞死。

  白水小姐用微弱地聲音說:“你去搞點吃的來,趕在天黑前,快去!”袁川不放心她:“你怎麼樣?”她推開他:“快去吧……我渾身像着了火一樣,快幫我脫去登山服吧!”他說:“你會凍壞的……”她發火了:“你不幫我,我自己脫!”他只好幫她脫去外衣,只剩下保暖內衣。

  她又說:“你再找冰塊來。”他懂得她的意思,給她拿來冰塊,幫她敷在腋下和腹溝處,還有額頭上,然後他就去找食物了。

  袁川運氣還不錯,他在岩壁凹處,找到一個野兔的乾屍。他回來時,看見白水小姐又把外衣穿上了,她說身體又冷得不行。他說:“你是餓的,吃點東西,會好一點。”他用那把瑞士軍刀剝開野兔的皮毛,然後將背包里的一條連接繩揉成一團,用打火機點燃。她說:“你幹什麼?燒了繩子,下山怎麼辦?”袁川說:“再往下走,就好多了,就是有一些冰縫,注意點問題不大,再說我們還有主繩呢。”

  火燃燒起來了,袁川把野兔放在火上烤。硬邦邦的凍兔子烤到半生不熟時,他就切下一隻後腿,遞給白水小姐吃。人在飢餓時,放進嘴裡的任何東西,都是無比好吃。很快,他們吃完了野兔肉,感到身體有了些熱量,有點精神了。

  吃罷東西,袁川說:“我們冒險下撤吧,現在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好嗎?”白水小姐點頭說:“好,待在這裡也會凍僵的,咱們摸索着下吧。”他擔憂地說:“我就擔心你撐不住,萬一……”她說:“我不能走,爬也爬下山去。你別管我,在前面探路吧。”

  六 斷魂

  夕陽收起它最後一抹餘光,冰峰巍峨的雄姿傍晚看起來,猶如一把把豎立的劍,寒光閃閃。白水小姐和袁川保持五六米的距離,兩人之間用主繩連接着,謹慎地往大本營回撤。

  天色完全黑了。還好,一彎月牙高懸在夜空,點綴着靜謐星空,輝映着清冽的冰峰。他們藉著疏朗而淡然的月光,一厘米一厘米地下撤。沒有風的夜,他們彼此連呼吸都可以聽見。腳下的群峰雪原沉睡着,彷彿在另外一個世界里行走。

  快接近冰牆時,他們興奮起來。袁川說:“哎呀,前面就是冰牆了,穿過去,就離大本營不遠了。”白水小姐也高興地說:“是呀,算我們運氣好。你的經驗也不差呀,夜晚回撤,你都能辨認出安全的路,真不簡單!”

  他們面前擺着兩條路,一是要下一段十來米的冰坡,一是沿着冰暴區的邊緣走。袁川說:“我們還是下冰坡吧,你不能走路,我只要多打幾個冰錐和沖墜,把主繩固定在坡頂,順着繩子下,比走冰暴區要節省很多的時間和體力,你說呢?”白水小姐非常信任地沖他點點頭,說:“就照你說的做吧。”

  袁川固定好主繩,然後在冰坡的陡峭處,用冰鎬挖出幾個用於腳蹬的凹痕,每隔一米打上一個冰錐或沖墜。他順利地藉助這些裝置,溜到了坡底。接着,他便招呼白水小姐往下撤。袁川說:“你先檢查一下,把安全帶上的腰帶扣反扣好,下坡注意抓好繩索,腳蹬牢凹痕,穩定好身體重心,下到坡底,不要鬆開繩子,因為坡底我發現有冰縫。”

  白水小姐按袁川吩咐,慢慢地順冰坡下降,快要到達坡底時,突然,受傷的腿不小心碰在了冰錐上,疼得她全身一顫,眼前一陣昏眩,雙手也發軟,抓不住繩子了,就從一米多高的坡上,重重地摔下來,袁川見勢不好,趕忙張開雙臂接她,卻被她砸翻在地上,白水小姐墜落時,由於慣性的力量,翻了幾個滾,向一條冰縫滑去。說時遲,那時快,袁川伸手去抓她,只抓住了拴在她身上的連接繩。

  白水小姐還是掉進了冰縫,幸虧袁川死死地拉住那根繩子,她的身子才懸空在冰縫裡。她往下望去,下面黑洞洞的,深不可測。一股寒氣從冰縫深處湧上來,不禁讓她打了一個寒戰。

  白水小姐身懸一線,命若遊絲,她知道自己沒有墜落下去,是因為袁川在外面死死地拉住她。他的聲音透過黑夜的寂靜,聽起來格外的凄涼:“別動,我會把你拉上來的。”

  此刻,她頭腦異常的清楚,她知道,袁川要拉她上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可以想象得到,他身體是在冰上,根本沒有固定的支撐物,穩定自己的身體。他倆一個懸挂在冰縫裡,一個爬在冰面上拚命地拉着那根連接繩。白水小姐已墜到離地面只有兩米左右的地方,要想把她拽上來,希望是很渺茫的。隨着時間推移,她越來越清晰地聽見他喘着粗氣,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她想:“他堅持不了幾分鐘的,這樣下去他會因為體力支撐不住,也會跟着墜落下冰縫的,與其兩個人都危險,不如讓我解脫自己吧。”

  袁川的身子緊緊地壓在冰鎬上,用盡全部的力氣壓着。連接繩就拴在這把冰鎬上。他明白只要稍微鬆動一下,冰鎬就會脫落,那樣別說救白水小姐,就連他也會滑到冰縫裡。“怎麼辦?難道眼看着她掉進去嗎?”他苦苦思索着,考慮着別的辦法。他的雙手依然死死地攥住連接繩,手指都有點麻木了。更糟糕的是,頂在腹部的冰鎬反方向的鎚頭,如鋒利的矛,幾乎要刺穿他的肚子。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但是,他卻不知道白水小姐正在做出一個選擇。她將登山靴脫掉,系在連接繩上,對袁川喊了一句:“保護好我的登山靴,那裡面有他們要找的東西。你多保重吧,謝謝你,讓我一生都難忘的博格達,再見,我的戀人……”

  袁川感到雙手緊握的連接繩一松,冰縫裡傳來她墜落的聲音,他只拽到她的一雙登山靴。

  他爬到冰縫的邊沿,朝着黑咕隆咚的洞里,大聲喊着:“你在哪裡?還活着嗎?你能聽見我的話嗎?”他一連喊了好多遍,當他感到絕望的時候,從冰縫裡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他喜出望外地掏出打火機想照照下面,從冰縫裡冒出的冷氣,卻撲滅了火苗。他什麼都不顧了,將連接繩子點燃,放進冰縫裡,大概有兩米深的樣子,終於看見白水小姐蜷縮在一個狹窄的冰縫裡,動彈不得。

  他對她喊:“我下去救你上來!”她用虛弱的聲音說:“別下來,我已經這樣了,你就別管我了,即使我能上來,我的腿也會要我的命的,你快走吧!”他的眼眶充滿淚水,大聲說道:“我不能撇下你,要死一塊死吧!”

  她嘆了口氣,說:“讓你走,你不走,也好,陪我一會吧。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在如此靜謐的冰峰世界里,哪怕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袁川說:“你說吧,我聽得很清楚。”她笑了:“死亡並不可怕,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歸宿都一樣,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所以,你也不用難過。你知道嗎?在我當初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堅毅的面孔打動了我,當時我就想,如果這個男人當我的丈夫就好了。”

  袁川聽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但是他剋制自己不能哭出來,讓她聽見傷心。他當然記得他們相識的情景。說起來,真跟在眼前放電影一樣。

  去年夏天,也就是白水小姐結束在北京大學的留學,回國前夕,她參加一家探險俱樂部舉辦的探險旅遊活動,去西藏阿里地區探險。當時,隨隊的登山協作就是袁川,他畢業后,就立志搞探險事業。登山是他的愛好,在大學期間,他就是學校登山協會的成員,攀登過好幾座雪峰。就在那次活動中,白水小姐因為高山反應,身體很不舒服,幸虧袁川的一路精心照料,完成西藏的探險活動。白水小姐回到日本后不久,進了一家地理雜誌社擔任攝影記者。

  袁川心裡一直惦記着一個臉蛋圓圓的,留着一頭飄逸的秀髮,額頭上留着整齊的劉海,穿着紅色登山服的女孩,她就是白水小姐。他記得那天看見她之後,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撥動了,不過,他覺得這並不奇怪,凡是美的東西,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遺憾的是,她是日本人,從情感上他不能喜歡上一個日本女孩。

  他畢業於名牌大學,長相又不差,一米七八的個頭,體格健壯,為人正直,愛打抱不平,周圍有的是女孩子傾慕的眼光,心高氣盛的他對未來充滿自信,對一個來自異國女孩所產生的好感,也只能限制在當時的情景之中,沒有發展的必要。沒想到她竟然會在一年後,再次跟隨一個日本登山隊來中國,並向登山隊隊長建議,請袁川擔任此次登山活動的協作。

  夜晚的冰峰山巒,被淡然的月光,映照出帶有陶瓷般的光。袁川爬在冰面上時間長了,肢體有點僵硬的感覺,但是他情願這樣,對他來說,失去自己最珍貴的,要比死去更難受。所以,即便凍死,他也不會改變姿勢。

  白水小姐彷彿感覺到他的難受,就說:“你這樣趴在冰上,會凍僵的。”她剛說完,腿發出的疼痛,讓她的全身開始抽搐起來。

  袁川聽到她的呻吟,急忙跳起來,用鎬尖深深地鎖定在冰柱與冰縫的錨點上,又將主繩拴在冰鎬上,抓着繩索下到冰縫裡,他決定再試一下能不能將她救出。當他下到距離她的跟前時,怎麼也下不去了,他用冰錐刨她周圍的冰,想把她從卡住的地方拉出來。他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原來她的那條受傷的腿,死死卡在冰洞里,她在冰縫裡身子不能動,在一旁的袁川也愛莫能助了。她說:“你別白費勁了,抱抱我吧。”

  他只好放棄救助她的努力,輕輕地抱着她的頭。她說:“啊,能這樣在你的懷裡死去,我也知足了。”他說:“不,你不會死的。等天亮我就救你出去。”她說:“你知道嗎?在日本,我想過要嫁給你呢!”白水小姐告訴他說,她主張自己選擇婚姻。就因為這個原因,她與父親鬧翻了。

  她說:“那次探險活動結束,我要回日本,真希望你能來機場送我。可是,你只往我的手機上發了一個短信,根本不來機場。我當時心裡多麼難受啊!我想算了,從此跟你告別吧,再也不見你了……”

  他說:“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想不會有結果的,你在日本有那麼好的發展前景,我不想……”白水小姐說:“回到日本后,你從來不給我來個電話,連封明信片也不寄,我心裡真是恨死你了。”

  他將她的半個身子都摟在懷裡,並把臉貼在她的額頭上,想傳遞自己身上的一點餘熱。她喘了口氣,繼續說:“有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你在拿我跟中國女孩相比較。我不希望這樣,我就是我,在愛情面前,國籍並不代表什麼,種族也說明不了什麼。我只是想獨自擁有你,就像月亮離不開地球一樣。我也要你心裡只有我,有我的位置……你能做到嗎?”他點點頭,滾熱的淚掉在她冰涼的臉上。

  她的聲音微弱不堪:“我太困了!想好好看看你……眼睛卻睜不開了……我不能陪你走到頭了……只想在這裡安靜地休息……博格達冰峰多美呀,它是沒有人征服過的處女峰,我願意這樣守在它的身邊,靜靜地呆上一萬年……”

  白水小姐臨死前,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的位置,他明白她的意思,那裡永遠留着一個位置,他們無以倫比的純潔愛情。

  等到她在他懷裡變得冰涼后,他才爬出冰縫,帶着她的一雙登山靴,搖搖晃晃地下山了。一路上,他都像沒有靈魂的生物,在鋪滿厚雪的冰層上,攀爬,行走。寒澈的夜色,拉長了他孤寂的身影。腳步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彷彿白水小姐的咯咯笑聲。

  天不知什麼時候亮了。袁川快走到大本營時,太陽已經在雪域上露出火紅的圓球,荒涼的峰巒,盡染一派緋紅。東方聳立的博格達冰峰,兩側的無數幻日閃爍發光,照耀着薄如霧紗的雪原。他的步子依然堅定地邁向前方,彷彿耳旁響起白水小姐的召喚……

  尾聲

  袁川回撤大本營的當日,政府大規模的營救行動也展開了。翌日,博格達冰峰突遭特大暴風雪,搜救行動被阻。直到第四天,營救人員陸續找到登山隊部分遇難隊員的屍體。但是沒有找到白水小姐的遺體。幾天後,中國警方根據白水小姐和袁川提供的證據,與日本國際刑警攜手,成功破獲了一個國際販毒組織。同時經過查實,警方確認閻魁和橫路都是僱用的職業殺手,為追殺白水小姐,這兩路兇殘的殺手,喪心病狂地製造了令人髮指的血案,幾乎讓登山隊全軍覆沒。

  十二年後,袁川跟隨一支國內登山隊,攀登博格達冰峰,在接近海拔四千七百米的半山腰,意外發現了一具女屍。她身穿紅色登山服,一頭飄逸的秀髮,額頭梳着劉海,圓圓的臉蛋,呈現桃紅色,雙眼微閉,神情安詳,面露微笑,彷彿還在甜蜜的夢鄉中……

  袁川根據她裸露着雙腳,還有一條帶傷的腿,辨認出她竟然就是當年遇險的白水小姐!她靜靜地守護着處女峰,已經安睡了十餘年。或許是冰峰的一次雪崩,讓深陷冰縫裡的白水小姐露出遺容。常年積雪的博格達冰峰,以它的寒冷保存了她的芳姿原貌,雪白的肌膚,冰清玉潔的體態,如超越時空隧道般地,重新展現在他的眼前,那張曾經親吻過他的櫻桃小嘴,彷彿還在輕聲召喚着他……

  (責編:雲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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