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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案在催眠中發生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pp958

  1.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

  星期四的傍晚,悶熱稍微退去。涼風習習中,市醫院門診大樓里走出來一位年輕俏麗的女子,二十六七歲的模樣,穿黃色T恤,水磨白牛仔褲。

  就在她快速走下人行道準備穿過十字路口時,一輛黑色轎車從她身旁急馳而過,將路邊一個水窪的水濺起,在女子的白牛仔褲上繪出幾朵灰色的小花。

  轎車很快停下,走出一位年輕的男人,濃眉,唇角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急忙向她道歉說:“寧小姐,真對不起。把你衣服弄髒了,來擦擦吧。”說著遞給女子一塊白手帕。乾淨的手帕上有一絲很奇特的香味,寧瑞雪抬眼一看,眼前站着的正是她的主治醫生——蘇雲朗。蘇雲朗不僅是這座城市裡最具權威的腦科醫生,人稱“腦科第一把刀”,而且還很精通心理學,聽在市醫院工作的朋友講目前蘇醫生正準備將心理學作為腦科患者術后康復的一種新的治療手段。

  寧瑞雪把手帕還給他,微笑着說:“蘇醫生,我正打算改天去心理診所找您做複診呢,可巧就在這裡遇見了。”說話時,她無意間掃了一眼駕駛座旁的那個座位,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慘白:“您,您的車上還載有別人嗎?”

  蘇雲朗笑着搖搖頭,伸手請她上車。寧瑞雪再三打量他身旁的空位,心裡還是覺得彆扭,乾脆繞過去坐到了後座。

  蘇雲朗邊開車邊從後視鏡中打量了一眼寧瑞雪,擔心地問道:“你的氣色很不好,是不是頭上的傷口還在疼?”

  寧瑞雪沉默着搖了搖頭,過了好一陣子,她突然開口問他:“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存在?”

  這個問題問得很突然,蘇雲朗錯愕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寧瑞雪繼續說:“我經常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在我的家裡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剛才和你說話時,我又看見她出現在你的車上。她就坐在你身旁的那個位置,死死地盯着我們!”

  蘇雲朗似乎被寧瑞雪的話嚇到了,他扭頭看了眼身邊空無一人的座位,又轉過頭看了看四周,才將車開到路邊的一個緊急停車位上。

  車停穩了,蘇雲朗回過身來,輕聲說:“按照唯物主義者的觀點來看,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怪的。但,現在確實還有很多不可思議的現象無法用科學來解釋……請你明天下午,再到醫院裡來做個腦部檢查。”

  寧瑞雪安靜地凝視着蘇雲朗的眼睛,她只覺得那雙眼眸是那樣黑亮那樣寧靜,就像是夏日裡一泓清澈的泉。她再仔細去看,卻又覺得他的眼睛更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進去,不可自拔,她覺得自己好像突然之間有了些困意,眼皮很沉重,但是她的意識還是很清醒。她清楚地記得自打遭遇意外后,自己常遇到一些怪事:洗臉台上突然出現,又神秘消失的頭髮;擺在浴室里天天用的護膚品,今天怎麼找也找不着,一轉身卻發現它就放在自己的身後;一個人在家裡睡午覺,音響里突然播放音樂,她起床去關,卻發現音響根本沒有打開過。寧瑞雪被這一系列詭異可怕的事件嚇壞了,連續好多天都沒能好好睡覺。她怕警官老公於剛在執行任務時分心,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夠獨自承受。然而,就在和蘇雲朗對視的這一刻,她覺得所有的恐懼和壓力,都在他平和溫柔的目光中,消失無蹤。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瑞雪突然發現蘇雲朗停止了說話。當她意識到自己正盯着蘇雲朗發獃時,臉騰地紅了起來,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鑽下去。

  兩個人正尷尬,寧瑞雪的手機響了。看她一副想接又不好意思接的樣子,蘇雲朗笑着問:“是於剛警官打來的吧?他現在在哪裡,我送你去見他。”

  寧瑞雪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推辭說:“已經耽誤你這麼長時間了,都快四十分鐘了,怎麼好意思再讓你繞路送我呢?”

  蘇雲朗執意要送,到底還是問清了於剛的位置,開車將她送了過去。

  2.兇案現場,迷霧重重

  凌晨四時左右,人們大都還沉浸在睡夢之中,街道上偶有飛馳而過的車輛傳出一聲聲短促的鳴笛,打破夜的靜寂。

  於剛在夢中翻身,習慣地伸手去摟妻子寧瑞雪的腰。他的手落在空空的床上,突然驚醒了過來。和他一同入睡的妻子,現在不在他的身邊。

  於剛披衣起身,找遍了客廳,衛生間,書房,甚至廚房——大房子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想起寧瑞雪這些天的反常表現,他開始有些忐忑不安,這麼早她到底上哪裡去了?

  客廳里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於剛一把抓起來,話筒里傳來警隊同事的聲音:“於隊長,豐海住宅區發現一具屍體,死者是市醫院的陳傑醫生。”

  於剛心中一驚,追問道:“是誰發現屍體的?”

  同事沉默了好一陣,才猶豫着吐出幾個字來:“是嫂子,她現在還在棄屍現場。”

  於剛一放下電話,就三步並兩步地趕到了豐海小區。寧瑞雪看見於剛,就好像見到救星一樣。她撲過來,緊緊地抓着於剛的衣袖,慌亂無助地說:“阿剛我沒有殺人,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他真的不是我殺的。”

  於剛見寧瑞雪伏在他的懷裡不停顫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絲憐惜。他拍拍她的後背,小聲安慰了幾句后,問身邊的同事:“法醫鑒定出來了沒有?”

  同事似乎對眼前這一切早已習慣,他莞然一笑道:“豐海小區只是棄屍地點,真正的死亡時間是昨日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和嫂子沒有太大的關係。並且,死者被兇手殺死後,還被取走了一隻左腎。”

  於剛向同事投去一個感激的笑容,攙扶着寧瑞雪回家休息。

  剛轉過街角,寧瑞雪突然停住腳步,指着遠處的人行道,又驚又怕地對於剛說:“你快看那個穿白裙子的長發女孩。就是她經常在我們家裡走來走去,也是她昨天半夜叫醒我,讓我去剛才那個地方的!”

  於剛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雖然此刻街道上已經有了很多早起散步的老人和學生,可他仍然一眼便看出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根本沒有寧瑞雪描述的那樣一個女人。別說穿白裙子的,就連長頭髮的都沒看見一個。

  他轉過身,無奈地看着寧瑞雪說:“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好不好?那裡根本沒有什麼穿白裙子的女人,你說的都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東西,現實里根本不存在。”

  於剛說到最後,語氣中就有了幾分不耐煩。寧瑞雪的眼睛里迅速湧出淚來,她甩開於剛牽扶着她的手,大聲說:“我沒有說謊,也沒有胡思亂想。除了白色連衣裙和長發外,我還看見她的嘴唇邊有一顆很漂亮的美人痣。”

  於剛一愣,不敢置信地問寧瑞雪:“你真的看見她的嘴邊有顆美人痣?那顆痣是什麼顏色的,長在左邊還是右邊?”

  寧瑞雪仔細想了想,說:“是一顆很小的黑痣,長在左邊的嘴角上方。”

  於剛驚得倒退了兩步,臉色也在那一瞬間陡然改變。寧瑞雪看着他陰鬱的表情,顫抖着問他:“你認識這個人?”

  於剛點了點頭。寧瑞雪努力剋制着心裡的恐懼,又問:“那她是不是已經……”

  於剛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沉默了一會兒后,給寧瑞雪講述了有關她腦部受傷的那段記憶——

  兩個多月前的那天,是於剛和寧瑞雪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為這,於剛還特意向刑警隊請了一天假。從戀愛到結婚,他總是忙着工作,都沒有陪寧瑞雪好好吃過一頓飯。那天,他特意關掉手機,打算好好地陪陪她。

  於剛和寧瑞雪一起去鬧市區的一家西餐廳吃飯,餐廳周圍有幾家大型的超市和銀行。這一帶不僅行人摩肩接踵,往來的車輛也是川流不息。

  寧瑞雪看起來很高興,眼波流轉間的那抹喜悅,藏都藏不住。兩個人正歡歡喜喜地吃着飯,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槍響。

  於剛眉頭一皺,低聲對寧瑞雪說了聲對不起。寧瑞雪突然有種很不安的感覺,她握住於剛的手,擔憂地說:“今天你休假,就不要去管那些事情了吧?”

  於剛皺了皺眉:“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維護公民安全都是我的責任。何況這是鬧市區,一般情況下不允許警員開槍,我一定得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說罷,他掰開寧瑞雪的手,飛快地向外奔去。

  寧瑞雪望着於剛的背影輕嘆了口氣,不知何故,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隨着遠處的騷亂漸漸逼近,她的心也在一陣陣地抽搐着。

  於剛很快聯繫到了正在執行任務的同事,果真不出他所料,有一夥瘋狂的歹徒仗着自己手中有槍,竟敢在大白天搶劫銀行。於剛掏出槍,迅速加入到追捕歹徒的隊伍中。或許因為寧瑞雪就在不遠處的緣故,於剛心裡總有一些牽挂,生怕這場槍戰波及到無辜的她。

  突然間,於剛聽見一陣驚呼聲,他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看——那家西餐廳臨街的一大面玻璃牆,被歹徒射出來的一顆流彈擊得粉碎。子彈穿過玻璃牆后,又徑直射入了正坐在臨近用餐的寧瑞雪頭中。

  悲痛交加的於剛連開幾槍將歹徒當場擊斃,怒火使他失去了往日的水準,他射出的子彈在擊斃歹徒的同時,也打中了另一個無辜的女孩。當時,那個女孩正穿着白色連衣裙,從歹徒背後經過。

  於剛講完這個真實的故事時,寧瑞雪早已被嚇得縮在沙發的角落裡,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於剛看着戰戰兢兢的寧瑞雪,沉默片刻後繼續說:“也許是天意,你和那個女孩幾乎同時被送進急救室,你很快就傷愈出院,而她卻因為失血過多再也沒能夠醒過來。”

  寧瑞雪嘆了口氣,這只是一場意外啊,誰也不願意發生的。就因為這個,她的“鬼魂”一直纏着我不放?

  於剛困惑地皺了皺眉,抬頭對寧瑞雪說:“聽說被我誤殺的那個女孩,就是蘇雲朗醫生的女朋友。我一直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說不定這都是他在搞鬼。”

  寧瑞雪神情一震,她突然想起蘇雲朗說過,絕大多數心理醫生需要利用各種香味和吊墜之類的東西,將患者催眠。然而,真正將催眠術研究至頂峰的專家,不需要任何外物的輔助,只用眼神和語言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讓患者進入被催眠的狀態。如果蘇雲朗也會使催眠術的話,那她“見鬼”的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恰在此時,警局的同事突然給於剛打來電話,說陳傑的那樁謀殺案,又有了新的發現。

  3.噩夢中得到的啟示

  當天下午,寧瑞雪按照約定時間,來到醫院做檢查。

  腦部掃描結果拿到后,蘇雲朗微笑着指給寧瑞雪看:“瞧,這個地方就是中槍的位置。你的運氣真不錯,那顆子彈恰巧從血管和神經交會的縫隙中穿過。”

  寧瑞雪真誠地感激他,說:“主要還是因為您的醫術高明,才能把我從死神手裡救回來。”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剛剛聽說陳傑醫生被殺的事情,才三十歲呢,真是太不幸了!”

  蘇雲朗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哀傷,他低聲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寧瑞雪聽見蘇雲朗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心不禁“咯噔”了一下。正準備追問他時,於剛突然來了。他和另一個穿着警服的男人,徑直走到蘇雲朗的面前出示證件,要求他配合他們調查陳傑醫生的謀殺案。

  於剛和蘇雲朗寒暄幾句后,直接把話題轉到了此行的目的上,“蘇醫生,你這個星期四在哪裡?做了些什麼?”

  蘇雲朗起身泡來兩杯綠茶,說:“星期四就是昨天吧?我主刀做了兩例大手術,一直到下午五點鐘第二例手術才做完。開車回家的途中,還差點撞到你的妻子。”

  於剛停下正在做記錄的筆,抬頭問:“你遇到寧瑞雪時是下午幾點?在我和你見面之前,你有沒有和寧瑞雪分開過?”

  蘇雲朗仔細地想了想,說:“大概是下午五點左右。遇到寧瑞雪后,我一直和她坐在車子里聊天,直到她接到了你打的電話,我才開車送她去和你見面。”說罷,他又添補了一句:“那段時間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可以為我作證!”

  於剛轉過頭,看着坐在一邊的寧瑞雪。她沉默一會兒后,點點頭,證實了蘇雲朗的話是真的。

  雖然有寧瑞雪做蘇雲朗的時間證人,於剛依然認為他殺陳傑的嫌疑最大。市醫院現在正準備在他們兩人中挑選一人擔任副院長的職務,陳傑一死,這個榮升的機會就順理成章地成為蘇雲朗的囊中物。更重要的是,在調查陳傑的人際關係時,有好幾個人說曾經見到蘇雲朗與陳傑發生過一次非常激烈的爭吵。但是,在他們剛剛問起蘇雲朗是否有這件事情時,卻被他一口否認了。

  蘇雲朗的不承認,很可能就是殺人後的“做賊心虛”!但是,如果兇手真的是他,他又怎麼可能在和寧瑞雪談話的同時,分身到另外一個地方殺人?!

  於剛帶着滿腹的疑惑,不動聲色地結束了這次筆錄。當天晚上,他突然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夢。

  在夢中,於剛又回到了寧瑞雪被子彈打中的那天。與那次不同的是,夢中的他是站在離寧瑞雪很近的地方,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子彈射入她的頭中,鮮血飛濺。他再怎麼掙扎努力,也只能夠站在她的身邊干著急,想不出任何辦法去幫她。

  就在於剛難過時,她突然又變成了那個被他誤傷的女孩。那女孩捂着被子彈打得血肉模糊的脖子,哀怨地看着他,不停地說:“你為什麼要殺我?你為什麼要殺我!”

  於剛好不容易從噩夢中醒過來,他伸手摸了摸頭上的冷汗,長長地鬆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床邊站着一個白乎乎的人影。

  朦朦朧朧中,那人影悄無聲息地向他走來。於剛從床上一躍而起,用了一個漂亮的擒拿式,將白衣人壓在了地上。白衣人痛得叫出聲來:“哎喲,你要幹嘛!好疼啊!”

  於剛聽出了寧瑞雪的聲音,鬆開手後退兩步,讓她從地上站起來。

  寧瑞雪看見於剛臉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目光隨着他的視線慢慢下移——她發現自己的手中正握着那把削水果的尖刀,而銳利的刀尖直指着站在對面的於剛。

  清醒過來的寧瑞雪被嚇壞了,她盯着自己的手,尖叫連連:“我不是想殺你不是想殺你……”驚駭之下,她把那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刀子,“忽”地一下丟出了老遠。

  於剛抓住寧瑞雪的肩膀,試圖擁抱她,讓她安靜下來。寧瑞雪全身發抖,篩糠一般打着顫,喃喃自語地說:“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瑞雪,不怕不怕。你可能是因為白天受到太大的刺激,晚上夢遊了。”於剛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寧瑞雪緊緊握着於剛的手,淚流滿面地說:“我做了一場噩夢,我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一切。我一定要去找他,問清楚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要利用我?!”

  她一遍遍地重複着這幾句話,情緒越來越激動,到最後暈死過去。

  於剛慌忙打電話叫救護車,把寧瑞雪送進了醫院。

  4.一步步,解開連環謎團

  寧瑞雪在醫院裡掛完一瓶點滴后,情緒逐漸恢復了平靜。於剛見狀,就又匆匆忙忙地趕回了警察局。

  說來也巧,他前腳剛出門,後腳蘇雲朗就打來電話,請寧瑞雪到他那裡去一趟。

  寧瑞雪正好想要去找蘇雲朗問個明白,接到電話后,就徑直打車趕了過去。蘇雲朗為她泡了一杯綠茶,微笑着說:“寧小姐,請喝茶,我等你很久了。”

  寧瑞雪在他對面坐下,端起那杯綠茶,心不在焉地握在手中轉動。自打她走進這間房門,她就一直盯着桌上的那瓶紅玫瑰,始終不看蘇雲朗的眼睛。

  蘇雲朗見她不想說話,也很配合地保持沉默。過了很久,寧瑞雪才抬起頭問他:“你可以再叫我一聲雪兒嗎?我很想再聽見你像從前那樣,叫我的名字。”

  蘇雲朗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他淡淡一笑反問她:“雪兒,你現在的生活幸福嗎?”

  寧瑞雪閉了閉眼,悲傷地說:“對不起,我代替於剛向你道歉。請你一定要原諒他,他也是因為看見我被歹徒打傷,一時情急才會錯手誤傷了你的女朋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蘇雲朗怔怔地看着她,說:“如果我早知道那些殘存的回憶,會讓你承受那麼大的精神壓力,我一定會在催眠中幫你徹底地封鎖掉。真難為你,受了傷還一直記得她的模樣。”

  寧瑞雪的眼淚不停地落下,像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從她的眼眶中湧出。陳傑死的那天,她坐在蘇雲朗車子里“走神”的那段時間,其實並不短。四十分鐘的時間,足夠一個早有預謀的人出去殺死另一個人再返回。而她,正是在昨晚那場噩夢裡,一點點地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她和蘇雲朗原本是一對戀人,快要結婚時卻因為一場誤會突然分手。等誤會終於澄清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寧瑞雪已經帶着遺憾和失落嫁給了於剛。當她從朋友口中聽說蘇雲朗又交了女朋友時,她還很為他高興了一陣子。

  有一天,寧瑞雪一個人在街上閑逛時遇到了蘇雲朗。那個女孩俏生生地站在蘇雲朗的身旁,乖巧地衝著她微笑,說話聲音柔聲細氣的像一隻貓。寧瑞雪見到了那個女孩,才知道原來蘇雲朗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他新女朋友的五官長相和她非常相似。

  臨別時,寧瑞雪還真誠地祝福他們百年好合,並暗自發誓要把過去的那段感情永遠忘記,讓他們和自己都開開心心地過一生。那個時候,寧瑞雪怎麼會想到兩個月後會發生那場意外。從不同槍口射出來的兩顆子彈,不止把他們三個人再度聯繫在了一起,還改變了他們一生的命運。

  “你殺死陳傑,難道就是因為他是你的競爭對手,他沒能夠救回你的女朋友嗎?雲朗,你好糊塗啊,你這麼輕易就毀掉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你怎麼對得起身邊那些關心你的人?”寧瑞雪流着淚,追問着他殺人的緣由。

  蘇雲朗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感動,他遞給寧瑞雪一塊手帕,柔聲說:“雪兒,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寧瑞雪接過手帕時,又聞到了那縷熟悉的香味。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她不僅非常迅速地閉住了呼吸,還一把將它丟到了窗外。

  做完這一切后,她盯着蘇雲朗的臉,非常失望地說:“雲朗,你又想故伎重施,再次把我催眠嗎?你上次這樣做,是為了利用我幫你掩飾你犯下的罪行。這次,你又是為了什麼?”

  蘇雲朗從花瓶中抽出一朵紅玫瑰,送到她的面前。他溫柔地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雪兒乖,我永遠愛你。你抬起頭,看着我的眼睛……”

  寧瑞雪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她只覺得蘇雲朗的眼睛又黑又亮,一旦和他對上就再也不能移開。

  寧瑞雪拚命克制着從心底深處襲來的睡意,努力睜大雙眼,盯着蘇雲朗難過地說:“求你,去自首吧,不要一錯再錯了。”

  話音剛落,她就沉沉睡去,沒有來得及看見蘇雲朗眼裡的淚水。

  5.夢醒時分,真相大白

  寧瑞雪再次張開眼睛時,已經躺在了病床上。眼前的一切,影影綽綽的全是一片白。

  突然間,一張大臉俯到她的眼前,驚喜地對她說:“瑞雪你總算醒過來了。”

  寧瑞雪一驚,條件反射地撐起身向後縮去,左腰上的刺痛,讓她禁不住猛地吸了口氣。

  於剛急忙扶住她,說:“小心一點兒動,你剛做過手術,傷口還沒癒合。”

  寧瑞雪簡直不敢相信於剛的話,她驚異地問他:“我為什麼要做手術?”說著話,她忽然想起剛才的那陣疼痛,慌忙揭起衣角一看——左腰上面憑空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刀痕。

  雖然心裡早已有了準備,寧瑞雪看見那條面目猙獰的傷口時,仍然被它嚇呆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問於剛:“我為什麼會被人割了那麼長的一條口子?”

  提起這件事,於剛也是滿腦子疑惑,他對寧瑞雪說:“你知道嗎,蘇雲朗真的是殺死陳傑的兇手!我們本來還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來指證他殺人,是他自己到警察局裡自首的。他還讓我到醫院裡來接你,說已經請同事為你做了換腎手術。”

  “你說什麼?他讓人給我做換腎手術?!”寧瑞雪無比震驚地看着於剛,驚呼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腎臟有問題?”

  於剛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或許是那次他為你做全身檢查時發現的吧。”說到這兒,他嘆息着說:“我們一直在暗中調查,陳傑被盜的那隻腎臟的去向,希望能夠通過器官交易這條線索找到兇手。沒有想到,蘇雲朗取走陳傑的腎臟根本就沒打算拿出去賣錢,而是用來救了你的性命。”

  看見寧瑞雪滿臉的悲傷,於剛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頭,說:“哎呀,我差點兒就忘了,他還有一封信讓我交給你。”

  寧瑞雪看完那封信,更是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樣,蘇雲朗殺陳傑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希望自己能像許下的誓言那樣開開心心的過一生。

  那天下午,市醫院的急救室里送進來兩個身受重傷的女人。說來也巧,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血型居然都是很稀有的RH陰性。因為這種血型的患者非常少,醫院裡現有的血液庫存量,根本不夠同時救兩個大出血的病人,他們只能夠先為一個傷者輸血急救,讓另一個等新的血源到了再開始手術。而這兩個急需輸血的人中,一個是寧瑞雪,另一個是蘇雲朗的女朋友。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無從下手時,蘇雲朗堅決地把那些像金子一樣寶貴的鮮血輸進了寧瑞雪的血管。於是,寧瑞雪很幸運地活過來了,而那個女孩卻因為失血過多,死在了手術台上。

  當時,陳傑也在幾個參加急救的醫生中。他是一個非常精明的角色,根本不相信蘇雲朗會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讓自己的女朋友耽誤急救的最佳時機。他請私家偵探查到蘇雲朗和寧瑞雪以前是戀人關係后,就抓着“急救缺血事件”為把柄,要求蘇雲朗退出副院長職位的競選。陳傑還威脅蘇雲朗說如果他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告訴蘇雲朗女朋友的家人和醫院裡所有的人,說蘇雲朗為了救自己的“情人”寧瑞雪,把無辜的女朋友推進了地獄。

  女朋友的死,已經讓蘇雲朗背負了沉重的精神壓力。為了讓寧瑞雪不受到陳傑的騷擾,安心養傷好好生活,他只好接受了陳傑的無恥條件。

  恰在此時,蘇雲朗在為寧瑞雪做身體檢查時,無意間發現她的腎功能出現了衰竭。當蘇雲朗通過醫院的資料庫查詢腎源情況時,他又發現陳傑的血型居然和寧瑞雪的一模一樣,也是RH陰性。

  一想起那天,陳傑面對急救缺血時的袖手旁觀,蘇雲朗怒火中燒。他恨恨地想,如果當時陳傑肯勇敢地站出來捐獻幾百毫升血,或許寧瑞雪和那個女孩都能夠活下來,或許自己就不用天天面對良心的煎熬。

  那個星期四的下午,心煩意亂的蘇雲朗做完手術后,就約了陳傑在醫院旁見面。遇到寧瑞雪時,蘇雲朗靈機一動,催眠了寧瑞雪在車上做他的時間證人,然後順利地殺死陳傑再返回。要殺一個被自己催眠的人非常容易,除了取走的那個腎臟外,蘇雲朗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得知寧瑞雪的腎臟移植手術成功完成後,蘇雲朗毅然選擇了去警察局自首。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讓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寧。

  一切終於水落石出,寧瑞雪和於剛捧着那封沉甸甸的信,雙雙落下了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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