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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受贈者索恩

手機:M版  分類:江湖柔情  編輯:得得9

  歐陽謹的爺爺住院了。大夫說,這種病可以治好,但需要的錢很多,少說也要二十萬。

  這天夜裡,歐陽謹從醫院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爺爺從台灣回到大陸才半年,那種因找到了家人、回到了故鄉而激動不已的勁頭還沒過去,就突然卧床不起了。可現在,家中實在是拿不出一分錢呀。半年前,歐陽謹給患了喉癌的父親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而且還欠下了一屁股債,也沒能留住父親;如今再想借夠二十多萬元,簡直比登天還難。可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爺爺咽氣吧。

  怎麼辦?直到夜裡兩點多,歐陽謹還沒睡着,他回憶着爺爺歸來后,一家人團圓和美的每一個鏡頭,心頭不由得湧起一陣陣的苦澀。

  突然,歐陽謹想到爺爺曾給他說過,在台灣,爺爺曾資助過很多的人,現在好多人都出息了,有的還成了大老闆。

  這個想法讓歐陽謹一下子興奮了起來,他翻身下床,開始翻找爺爺帶回來的一些東西,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有價值的線索。很快,在旅行包的夾層里,歐陽謹發現了一個泛黃的筆記本,他打開,仔細地翻閱着,上面密密麻麻地記着一些什麼,大都是哪一年、資助了誰、多少錢什麼的。

  翻着翻着,一個地名讓歐陽謹眼前一亮——濟南。他仔細地看了一下,就發現在1992年-1996年這四年間,爺爺先後五次資助過一個叫曲立新的人,而且,最後一年,也就是1996年,爺爺一次性資助他的金額達到了五萬元。在這些文字的下方,還有一行半新的筆跡——宏達公司老闆。

  歐陽謹住的這個小城離濟南並不遠,也就是一百多公里,如果曲立新真是宏達公司的老闆的話,那麼,爺爺的病就有救了。這樣想着,他就上網查了一下資料,在濟南果然有個宏達公司,而且總經理就是曲立新。

  接連瀏覽了幾個網頁,歐陽謹的心中就升起了希望——宏達公司的業績還不錯,拿個二十萬、三十萬的應該不成問題。如果把爺爺生病的消息告訴曲立新,相信他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

  歐陽謹頓時睡意全無,他不顧疲憊,連夜趕到了醫院裡。媽媽見歐陽謹來了,疑惑地說:“小謹,你都一天一夜沒合眼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歐陽謹招手把媽媽喊到了病房外,把剛才的那個“新發現”告訴給了媽媽,末了,他有些高興地說:“媽,這下爺爺的病有救了。”

  媽媽遲疑了一下,說:“這事,要徵得你爺爺的同意——”

  “爺爺怎麼會不同意?”還沒等媽媽說完,歐陽謹就插話說,“再說了,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這點道理誰不懂,何況爺爺現在病成了這個樣子,他曲立新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媽,這事您甭管了,我來給爺爺說吧。”

  吃了早飯,媽媽回家去了,病房裡只剩下歐陽謹和爺爺兩人,歐陽謹見爺爺氣色還好,就把這事給爺爺說了。爺爺聽后,說:“你說的這事我沒忘,十多年前,我和曲立新經常通信,就在去年中秋節,他還給我打電話報平安呢。”

  “那您怎麼不早說?”歐陽謹有點埋怨爺爺,“大夫說,您的病耽誤不得呀。”

  爺爺愣了一會兒,說:“這事呀,我不想給曲立新說。”

  “為什麼?”歐陽謹大惑不解。

  爺爺說:“你想想,如果說了,那不等於索恩嗎?當初我資助別人時,從沒想到過回報,其實,我在資助別人的同時,我的心靈也感到了滿足,這種心靈的滿足,在我看來,是那點錢根本就買不到的。現在我們要求曲立新報恩,怎麼說也是不厚道的。”

  “可現在——”歐陽謹還是不能理解爺爺的觀點,“咱不是有特殊情況嗎?”

  爺爺擺了擺手,堅定地說:“這事不要提了。施恩不圖報,是我資助別人的準則,這一點,到什麼時候也不會改變。”

  歐陽謹見無法說服爺爺,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不過,在心裡,他卻打定了主意:這事無論如何也要告訴曲立新,絕對不能因為“施恩不圖報”而讓爺爺丟了性命。到了中午,歐陽謹回到家,就在爺爺的行李中繼續尋找,他想找到一封曲立新寫給爺爺的信件。有了信件,然後再告訴曲立新,這樣畢竟能很快取得對方的信任。

  歐陽謹把爺爺的東西幾乎都翻遍了,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封信件,打開,正巧是曲立新寫給爺爺的。歐陽謹一口氣讀完,從信中也大致了解了曲立新的人品,知道他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人。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接下來,歐陽謹通過撥打114查詢電話號碼,很快和曲立新取得了聯繫,在電話里,歐陽謹簡單地和曲立新說了一下情況,同時為了打消曲立新的顧慮,歐陽謹還念了幾段曲立新寫的那封信,末了才說:“現在我爺爺病得很嚴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大夫說,這種病至少也要二十多萬,可是,我們實在是再也拿不出一分錢了。”

  處境很明顯,曲立新聽了后,說:“我準備一下,馬上就趕過去。”

  三個小時后,在約定的地點,歐陽謹終於等來了曲立新。曲立新一下轎車,歐陽謹就跑了過去,焦急地說:“你怎麼才來?”說著,又把那封信遞過去,“曲立新,你看一下,這就是你寫給爺爺的那封信,我只找到了這一封。”

  曲立新拿過來,大致看了一眼,說:“走,我們去醫院。”

  來到了醫院的病房裡,曲立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半天才說:“您就是歐陽德爺爺吧?”

  見老人點了點頭,曲立新“撲通”一聲跪倒在病床前,說:“恩人,我就是曲立新呀。您病了,為啥不給我打個電話呀?”

  爺爺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歐陽謹,才對跪在地上的曲立新說:“小曲,你不要這樣,快起來。”說著,就要掙扎着坐起來,歐陽謹見狀趕緊過去,一把扶住了爺爺,然後慢慢地扶爺爺坐了起來。

  可以看出,爺爺對曲立新的到來感到很高興,他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就像見到了自己的孫子一樣,興奮地和曲立新交談着什麼。談了大約半個小時,曲立新見歐陽德有些累了,就幫着老人躺下,說先讓老人歇一會兒,以後再慢慢地詳談。

  把老人安排好,曲立新就把歐陽謹喊到了病房外,說:“這次我帶來了二十萬,先用着,不夠我再去拿。走,現在我們找大夫去,告訴大夫,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把爺爺的病治好。”

  見曲立新這樣說,歐陽謹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他說:“曲立新,當初我爺爺資助你,是因為——”

  曲立新邊走邊說:“那年我高中畢業,高考的成績還沒下來,家鄉發生了一次史無前例的泥石流,泥石流衝垮了村舍,而且,我的父母也都喪身於泥石流中。後來,高考成績下來,又過了幾天,大學錄取通知單也來了。可是此時我哪裡還有錢上學,只好整天拿著錄取通知單暗自垂淚。後來,我從一本刊物上得知,台灣有家私人的慈善機構,專門資助貧窮的人們,我就給你爺爺寫了封信,沒想到,就在大學開學的前幾天,我真的收到了一筆匯款。從此以後,你爺爺年年給我匯款,畢業那年,他還一次性給了我五萬元創業基金,說是讓我好好創業,有能力的話,也去幫助那些貧苦的人們。”

  說著話,兩人就找到了主治大夫,詢問了老人的病情,並向大夫囑咐了一些什麼,然後就回到了病房裡。可兩人來到老人病床前一看,全都驚呆了:老人的頭歪向一邊,一隻手臂從床沿垂了下來,床頭柜上還有一支已經注射過的針管……

  兩人火速把大夫喊來。主治大夫檢查后,說:“老人已經死了,他是自己給自己實施的安樂死。”

  “怎麼可能呢?”歐陽謹和曲立新誰也不能理解,他倆都在想:“現在有錢治病了,老人為何要實施安樂死呢?再說,大夫不是說,這種病是可以治癒的嗎?”於是,兩人報了警,聞訊趕到的警察對現場進行了仔細地勘查,並帶走了現場留下的一些物證。

  幾天後,警察告訴歐陽謹,結論出來了:歐陽德是自殺的。

  就這樣,爺爺的死成了一個謎。三個月後,歐陽謹收到了一張匯款,是從台灣寄來的,金額為二十萬人民幣。歐陽謹就想:“在台灣,我就爺爺一個親人,現在爺爺去世了,這筆錢是誰寄來的呢?”

  又過了幾天,歐陽謹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說:“我是歐陽德先生的律師,按照先生的遺囑,那二十萬人民幣是他留給你的……”

  沒等對方說完,歐陽謹就插話說:“不會吧,我爺爺住院時,他親口告訴過我,他並沒有什麼積蓄,怎麼現在——”

  律師說:“那是你爺爺在考驗你,其實,你爺爺是台灣的一個富翁,擁有十多個億的資產,他辦了一家私人慈善機構,專門資助貧苦的人們。在回大陸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是胃癌晚期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想讓你繼承他的遺產,好好地管理這家慈善機構,可是,在資助的理念上,你與他觀點相左,所以,他就讓我執行了第二份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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