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城

　　1

　　城東的牆上剛貼上一張告示，白紙黑字在這個青磚牆上襯的格外刺眼。告示下很快站滿了城中大量的有閑階級，本來落寞的城牆一下被人群簇擁起來，顯得很是熱鬧。

　　“寫的什麼啊？”人群中一人問道。

　　“鄰城想要我們的盧劍,本妄想通過奸計騙取，卻不料被識破，面子上過不去，所以想通過戰爭挽回面子。”一個看樣子好像讀過書的人回應道。

　　“他們這幫人也太蠻不講理了吧？”那人又問道。

　　“講什麼理，誰厲害誰就是理！”一個樣貌粗魯，身形健碩的人應聲道。

　　“那沒說什麼時候要和我們打仗啊？”那人再問道。

　　“三天後”讀書人回答道。

　　“啊？三天後？”那人驚訝道。

　　“是，就是三天後。”讀書人回答道，很是堅毅。

　　城牆在這群人稀稀落落離開之後又落寞起來就像表演過的舞台繁華只在一瞬，不再有人在意，唯留告示與之為伴。

　　2

　　關於這個盧劍，沒什麼人見過，只知道這個東西是殺豬的王五在自家後院挖地蓋豬圈時候，從地下無意中獲得。

　　而據當事人王五介紹，這把劍是在一個烏木做的長方的盒子里，應該有上千年了，烏木的盒子也稍有腐朽，但是大體上還是完好的。雖然人們對此說法稍有懷疑，但是真正讓人難以置信的還在後面，王五說自己打開這個烏木的盒子之後，怎麼打開的他沒說，，若是真的千年，那肯定木頭早就化為一體了，肯定不好打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打開之後的景象和歷代描寫帝王降生或是晏駕的是如出一轍，，什麼天之前有過異象，什麼那刻電閃雷鳴，什麼瞬刻狂風大作都有的。大家很是質疑這個王五說的是否屬實，但是卻沒有什麼幸運可以目睹。

　　王五在得到這把劍之後，知道這是寶物，而他不是什麼練武之人，留這麼個東西在自己的身邊定會引來垂涎，更有可能會危及自己的性命，出於保命的目的，他沒敢多想就連夜找到城主，獻給了城主，城主見其這一番忠心，很是感動，感動之餘送給他了一套大宅子，還有若干黃金珠寶。

　　得到了城主恩賜的王五沒有必要再去殺豬， 不再為生存忙碌的他不知為何卻吃上了齋，身上串了幾串了佛珠，遠遠看上去倒有幾分佛陀的樣子。 在此之後逐漸他的行為更是與以往大相徑庭：經常參加寺廟的活動，到處捐錢等等。大家不解這個曾經是城中殺豬專業戶的人為何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大善人，出於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所以就這樣被擱置起來了。

　　3

　　三天後就要大戰已經被知道消息的人開始傳播，由於道聽途說的原因，導致傳播不再高保真，導致城中所有人的慌亂成都不亞於馬上就有人來屠城。而城主一直都是只出現在告示的署名端，此刻最多算是一個遙遠的影子，人心大亂的時刻，他卻不能扮演這個可以主持大局並且解釋說明一下接下來對策的角色，因此急需要一個可以充當大王的人來撫慰這些動蕩。

　　在大家的心中，老總是和見多識廣能力出眾聯繫在一起的。所以一個最年長的人以自己耄耋之齡絕對的優勢被推做暫時的領導者，主持大局，引導大家接下來在這個小範圍如何迎接戰鬥，如何為城中戰事添一份力。

　　很快的，第一次在這個小領導領導下的會議就要召開了。

　　這個年長的人，在兩旁人扶着的情況下，以一種步履維艱的姿態，艱難的坐到一種以年齡劃分的上席位子.。兩旁人心裡看到他的這些過程很是擔心這個人突然就死在這裡了，不過好的是，他還可以說話。

　　“老朽深謝各位的知遇之情。老朽自幼飽讀詩書，更是天文地理冰法布陣無所不知，大家找來老朽，那此次的戰役定是必勝。各位可以放心了。”這段話他說了近乎一炷香的時間，而且期間還咳了好幾次以表示自己的絕對優勢。

　　“不能這麼說吧，我聽說人家鄰城鎧甲，兵器都是從外邊買回來的，鎧甲號稱無堅可摧，兵器大有削鐵如泥的風采。”人群中有一人說道，滿含不屑。

　　“有我在大家怕什麼，”老頭看到大家有人質疑自己權威很是不爽，為了證明權威又說道“我好歹也是飽讀兵書。”

　　“大家不要說這些了，說一些有意義的吧。”那個看樣子好像是讀書人的人實在看不下去說道。

　　“眼下大戰在即，我們城中有兵士十數萬，而敵城僅有兵士五萬不足，兩城勝負顯然，而為減傷亡確保此戰必勝，故應鑄良甲利刃，然則，在此存亡之計，國之積蓄定然難以滿足此大戰之急，故此老朽提議眾人捐資以籌建軍隊。”這次他說話語速卻很是驚人。

　　“好。”大家不約而同的應道，而應聲的大多是人財兩空的。

　　看到此場景這個暫時的領導很是激動，第一次會議才說了這麼兩句就達到了此一呼百應的效果，臉上更是寫滿自豪，以四十五度看着上空，只留一個下顎給眾人供人仰望。

　　接下來就是捐款，本着事不宜遲的態度，經過了倉促中場休息之後，兩旁的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很大的箱子，油漆刷的很是散亂，上面開着一個很誇張的大口子，兩邊還有很多的毛刺。旁邊站着兩個人手裡拿着紙筆。大家不用對視，便懂了這是什麼意思。

　　但是就是這樣看着這個大箱子，沒人打算行動。眼前的這個箱子就像一個陷阱，一不小心會有身敗名裂的危險。所有人的心裡此刻都在盤算到底需要如何在這個必須經過的陷阱面前表現的很瀟洒，不僅不需要身敗名裂，如果可以獲得一些名利那就再好不過了。但是這件事情似乎不能名利雙收，因為這是捐，被迫的捐。此刻每個人就像一個青蛙，努力的為自己鼓氣，通過這種鼓氣以謀求得到一種不用打腫就可展現出胖子的感覺。

　　這個年老的領導在此刻也體現了老即博識的傳統觀點，環視一周，眯起眼睛，清了清嗓子，不待大家回過神，說道：“在此存亡之秋，早一分拿出，便可早一分籌備戰事，勝算也可更多一分，大家不要再躊躇，儘快行動吧。”

　　此刻人群開始躁動起來，有已經鼓得很是龐大的便不顧旁人的眼神拿出自己的銀錢徑直走過去準備塞到那個誇張的口中。兩旁的人見其過來問了問數目，記錄起來，並向人群報出。人們聽到數目便變無心相互對視，鼓的氣也逐漸軟了起來，但卻很是無奈。而此刻人的從眾心理卻佔了主導地位，雖然仍然想再給自己鼓氣，但是鼓氣就是為了不甘人後，如果不趕在人先那就自然是去了意義，所以很快出現了爭先恐後的場面，捐款也出現了好像街市上打折物品一般的爭鬧。很快，這次活動結束了。領導宣布，接下來就是等消息階段，大家又鼓鼓的出門去了。

　　走在路上心裡的氣卻不能安分，有好嫉人有，笑人無，格外喜歡蜚短流長的便開始訾議別人捐助的金額。以表示他人不如自己，從而達到心理的一種安慰。

　　“錢莊的朱老大才拿出一百兩黃金。”

　　“那個綢緞莊的劉三隻有一百兩的白銀。”

　　“還有那個……“

　　此刻朱老大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聽到壞話定然心裡不能平靜，便開始叫囂：“你們哪個有我捐的多！“

　　“我們只是普通的百姓，哪有那麼多的錢。“

　　“我的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搶的。“

　　“你作為公眾人員，你就要多捐，而且你的錢還不是賺我們的沒有我們你有什麼錢“

　　“我賺的那就是我的，不是你們的 “

　　逐漸的從幾個人對公眾人員的過高期望轉變為一個富人與一群窮人之間的所謂的階級爭鬥。階級爭鬥又由於富人數目從一個增加到幾個轉變成了階級鬥爭。階級鬥爭都是在物質利益互相對立和衝突的基礎上發生的，他們的利益就是自己的顏面。這幫人眾認為簡單的鬥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而且也沒有什麼時間來慢慢的解決，所以他們打算以鄰國採取的辦法來進行這場鬥爭，那就是戰爭。

　　這場貧富之戰很快就在晚飯的時候拉開了帷幕。不等大家吃完晚飯，便也就結束了，時間不及一炷香。這場戰役的失敗者便是富人。錢老大作為戰場鬥爭的犧牲品，他被活活打死，本着殺雞儆猴的目的，掛在了城中間的柱子上。這場戰爭的勝利者-----廣大勞動人民。雖然有人說過勞動人民起義是不會勝利的，但是這次卻不是起義，只是劫，搶劫的劫。作為戰敗者的富人心有餘悸的又自覺地捐了很多的錢。捐了錢之後的他們便就知道這個陷阱是一定要吧陷自己進去的，為了生命以及利益，他們打算逃，收拾了細軟便打算結伴逃走，只可憐那些擁有固定遺產的富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逃向夢的遠方。

　　這個暫時領導者看到這些人又送來了這麼一大筆錢，心理滿是歡喜，頭抬的更高了。 這些勝利者也得到了嘉獎，大家都虛偽的謙卑着。

　　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4

　　第二天的黎明還未完全來臨，這個領導者就打擾了所有人的好夢。

　　會議又召開了。

　　老頭很早就坐在了準備好的椅子上，客套了了幾句，便又開始進入了主題。

　　“城主那邊很是感激大家愛國之情，他還表示希望我可以動員大家參兵，城主透漏帝城已經得到外城軍隊數萬，人數已不在我之下，故此城主希望大家快快參兵”

　　“我們捐了那麼多還要去參兵啊？”

　　“人多力量大。”這句貌似很熟悉的話此刻卻是不再被人們認同。

　　“打仗是要死人的！”此話一出大家紛紛投來讚許的目光，這句充分表明了大家的心聲，說說還是可以的，如果真的要去打仗，動刀動槍卻是沒幾個人願意獻出自己的。

　　“那你還說什麼保家衛國？”

　　“報價是我說的，衛不衛國我就不管了”

　　“那不去打仗，捐那麼多錢幹嘛？”在此城具有固定資產的人憤憤的說道，之後眾人又不再言語。

　　靜了一會，便又感覺應該看看這個領導的臉色如何，於是紛紛看向這個領導，而領導卻沒有要說話的想法，只是閉着眼睛，以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讓給大家留了無限的遐想空間。這群要食人間煙火的，看到戰火就要點燃，也無心念及其他。

　　“他們這幫人太過分了，想要我們的寶物，竟然使用劣等的伎倆，被我們識破了還想和我們打仗。”一人見大家不應聲，遂抱着試試看的態度不平的說道,不過立馬便得到了回應。

　　“的確是啊，他們的商鋪在我們這邊，我們也沒有欺負過他們，還竟然妄圖與我們作戰。”

　　“他們這些人真實欺人太甚。”

　　“而且在昨天他們的那些店主，在這邊轉了我們那麼多，卻捐了很少的一點錢。看來他們並不想我們我們取得勝利。”

　　“我們以前還答應他們說什麼貿易友好往來”

　　“他們很多人賺了錢之後逃走了。”

　　“背叛了我們大家！”

　　“這群人果然很歹毒。”

　　“人人應該得以誅之。”

　　“安外必先攘內。”

　　在群情激奮的時刻，突然人群中一人帶頭喊起了句：殺了他們！

　　明不明事理的人也猛然跟着喊起來了。不跟着就是背叛。倏忽間聲音已經達到了可以震天的程度。

　　接下來又有一人提議回家抄傢伙，就像命令一般。這群人開始各自回家抄傢伙，哪位領導還是一副悠然的樣子。

　　本着安外必先攘內的原則，這群人無組織無紀律的沖向了鄰城在這邊代理者的商鋪。

　　很快的這邊最近的一個商鋪門口聚集了。商鋪老闆看到這陣勢被嚇住了，這群人手裡拿着榔頭，鐵鍬等農具，來勢洶洶。

　　不等商鋪老闆反應過來，人群中不知哪個喊了一聲：拆了他的店，保衛我們的家園。

　　人群猛然驚醒，如一頭睡醒的獅子一般沖了過去。商鋪老闆正要攔住這些瘋狂的怪獸，卻被擠到一邊，後來者看到他被擠倒，便衝上去開始亂打起來。很快的這家店就被這群人打砸結束，結束后還整齊的站在門口喊了句：殺死鄰人，保衛家園。聲可震天，接下來便又轟轟烈烈的沖向下一家商鋪，這群人以一種在自己家裡打自己妻兒的形態在各個商鋪間撒着野。

　　不出半日，街上的商鋪幾乎都被打砸了個遍，也有很多本地的商鋪也被殃及。那些瘋狂的人群打砸之後便就逃得沒有了影，街上就只有那些被打砸物品的散落，還有的就是些哭哭啼啼的聲音。

　　5

　　獻了寶劍的王五幾乎很少出現在大眾面前，中午他卻突兀的冒了出來，走在街上，面色憔悴，邊走邊念叨着：不應該這樣啊。

　　那些被打砸上鋪的老闆看到王五，心裡的不快便好像有了着落一般，指着他的鼻子罵道：“都怪你，一把破劍搞得我們都要家破人亡，店鋪也被毀了。”

　　王五不理睬他們，只是不住的嘟囔着：“不應該這樣。”

　　不一會他走到了城西招兵的攤位面前，那裡很是冷清，就像很深的峽谷，只剩清幽。

　　王五上前語氣緩和的問道：“ 官爺，招了多少？”

　　一個老兵摸樣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沒幾個人，根本沒什麼人來！人人只顧自保，根本不知道城亡了哪還有家。”

　　王五對着老兵說：“算我一個吧。”

　　老兵看了看他，嘆了口氣：“多你一個也是沒什麼勝算啊。”

　　王五乾笑了聲：“多一個也就多一份力量。”

　　就這樣王五參兵了。過了一會到了中午的時候，老兵叫一個小兵帶王五去了城中的練兵場。

　　練兵場的人不是很多，但是打擊都在賣力的練着着那些基本的刺殺技巧，眼裡滿是剛毅，就像打仗只是過家家一樣，王五看到這裡心理也不禁欣喜許多。他在練兵長那裡報道之後，穿着發給他的鎧甲，拿着兵器跟在後面略顯笨拙，但是練的很是賣力。

　　6

　　晚上的時候這位暫時的領導者決定給大家開最後一個會，確定下一步的計劃，因為時間就只有一天了。很久人群才熙熙攘攘的站定了。

　　“此城難保了。”

　　“為什麼？不是錢都捐過去了嗎？”

　　“錢物雖捐，兵士不足，何以為戰？”

　　“怎麼會沒兵士啊？城中這麼多人啊”

　　“何人意在參兵？”

　　“大家都是愛城之人，我們參兵吧”那個書生模樣的人說道。

　　此話一出，大家就像看怪獸一樣看着他，就像從未見到過一般，眼光很是新奇。接下來便就是沉默，大家就像睡去的野獸一般，不再發出除了呼吸以外任何的聲音。

　　這位領導者思考了半天終於做出一個極度艱難的決策，就像是神來之筆一般不能隨便得到，他的眼邊掛着不知是太久沒有洗漱留下的翳還是流淚過後的痕，貌似哽咽但又或許是本色，說了出來那個建議，那就是：“我等降敵吧。”

　　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大多數人接納，很是讓這個領導者驚詫。接受之完美就似那些人骨子裡擁有的思維一般，沒有毫微排斥。

　　很少數表示願與此城共存亡，人數的巨大差距讓他們此刻就如無家之犬般的凄涼。

　　此刻這位領導者猛然想到了什麼，便眯着自己那根本已經老得睜與不睜毫無區別的眼睛，對旁邊的人說：“既降敵，就需有所表示”

　　老者說完之後又提出了一個讓大家滿意到骨子裡的提議：“我等弒之此眾，便可以之表示。”

　　本來打算留下來的看到他臉上的陰冷，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接下來又是一大部分人像是吃了後悔葯一般堅定地保證他們願意棄城，最終只有一個人不願意，他被殺了，就是那個書生摸樣的人。

　　接下來這群打算要外逃的人商量好晚上三更天一起逃城，然後就都回家開始收拾細軟去了，回家的時候歡喜的就像鼓得滿滿，再鼓就要爆炸一般的青蛙。

　　7

　　第三天，城中已經沒什麼閑散的人。

　　酒肆茶坊的幌子在搖曳着，街道散落着逃城之人遺留下的大件物品，被破碎，完好的，很是雜亂陳列在街上，看起來就像盜匪被洗劫過一般，又像是經歷過天災。

　　城中的兵士們卻不知道，他們滿是希望，賣力的操練。

　　在中午的時候城中的兵士們從巡邏的兵士口中得知了很多人棄城而逃的事情，他們的臉被陽光曬得黑黑的，沒有什麼表情，心卻不若這般淡漠。

　　而在此事件中反應最大的便是王五，他在中午的時候自殺了，用的是他本來打算保衛家園的兵器，為何如此無從知曉，由於大戰將至故此其他人皆表現出一副誓死如歸的模樣。

　　下午的時候大家都像一座座雕塑一般，整齊的坐在練兵場沒人言語，有卻眾人皆在言語，只是大家都沒有變現的很是激烈的樣子罷了。

　　午後不多久夜就降臨了黑暗，但是城牆上白紙黑字卻在青磚上顯得與那刻的氣氛格格不入，或許它只是想表示什麼，又或這只是一場遊戲，總之就這樣結束了，包括一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