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就比愛

　　辦公室里的人越來越少。

　　婷婷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了一會後，輕嘆一聲，掂起自己的小坤包走出了辦公室。

　　一整天的時間，她的心裡都感到有股莫名的煩躁。

　　下樓后，婷婷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去停車場，匆匆忙忙地開上自己的車，急着朝自己那個裝修精緻的家裡趕去。今天，她忽然想在街上走走，吹吹風，讓自己紛亂的頭腦清醒一下。

　　“好像有好久沒出來散步了，”婷婷在心裡想，“都是出門坐車，下車進門，似乎都已經成了習慣！”

　　婷婷邊走邊想。

　　迎面涼爽的風陣陣吹來，她漸漸感到頭腦有些清醒了。

　　“哎！其實那哪算是個家呀？”婷婷自言自語，“那隻不過是我的一個房子而已！有了房子，就要辛苦地工作，為的就是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還房子的月供！”

　　婷婷在想自己的生活。

　　每天清早，她都是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去上班；到了晚上，她依舊還是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回家。偶爾有那麼幾個朋友，在有空的時候到她的家裡熱鬧熱鬧。大多的時候，那麼大的屋子就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對於工作，她應該說是非常滿意和順心的，現在最讓自己和父母操心的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其實身邊的朋友好多都給自己介紹過男朋友，但是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結果都是沒緣。

　　“這男人都怎麼了？”婷婷邊走邊嘀咕着，“在北京，找份好的工作很難，比找份好工作還難的是買一套好房子，比買一套好房子更難的是找一個好男人！”婷婷不由自主地輕嘆一聲，“男人哪男人，我愛的男人名花有主，愛我的男人慘不忍睹，命苦啊！”

　　就在這時，婷婷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她看見在停車場的那個亭子里，她們公司聘用的農民工老范正在和那個他從鄉下帶來的老婆又說又笑。那個女人長得很醜，眼睛一大一小，並且一個是雙眼皮一個是單眼皮，五官分佈得也很不合理，顴骨高凸，太陽穴深陷下去，顯得臉頰有點 人。他們兩個坐在那裡，面前放着一袋子的橘子，老范剝了一個橘子皮，掰下一瓣，塞進女人嘴裡。那女人鼓着腮幫子使勁地嚼着，一副很不雅觀的樣子。

　　婷婷一直感到很奇怪，在這麼一個高科技大廈里，怎麼竟然會聘用這麼一個目不識丁、土裡土氣的農民工，婷婷曾經閑聊時向同事問過，公司怎麼會聘用那樣的一個人，結果一個一個都在搖頭，因為老范在大廈前看車的資歷比他們任何人上班的資歷都老。她見過老范經常吃員工剩下的工作餐，睡覺就睡在地下室，有空的時候就撿周圍的廢品紙張，就這樣靠着穿舊衣、吃剩飯、撿垃圾地過日子。要是擱在平時，婷婷連看他都不願意看上一眼。今天實在無聊，就突然想拿他解解悶。

　　“范師傅，”婷婷微笑着破天荒地打起了招呼，“生活很幸福嘛！”

　　“是啊，”老范滿意地嘿嘿一笑，“你今天怎麼沒急着回家呀？”

　　“回去幹什麼？”有點無聊的婷婷打趣道，“回去還是冰鍋涼灶的一個人，哪像你們老兩口子這麼熱熱乎乎呀！”

　　“這人跟人比的不一樣，”老范說著掰下一瓣橘子往他老婆嘴裡一塞，“你們跟別人比掙錢呢，我們沒錢，就跟別人比親熱唄！”

　　婷婷呵呵一笑。

　　“你說我們有房有車，為什麼找對象還這麼難呀？”有點無聊的婷婷無聊地問老范。

　　“那都是房子惹的禍！”老范不假思索地說。

　　“怎麼跟房子有關？”婷婷納悶極了，“這有房子之後，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好事呀！”

　　“其實這個問題並不難想清楚，”老范嘿嘿一笑，“還沒有結婚，女孩子就有了住房，這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女孩子異常能幹，自己掙錢買房；另一種就是女孩子的父母能力非凡，能夠拿出錢來資助女兒買房。無論女孩兒屬於這兩種中的哪一種，有一個情況是肯定的，那就是無論誰娶了這個女孩，房子肯定是人家的，那顯然是住着人家的房子過日子了。如果有一天要分手，那隻能是自己從房子里搬走。作為男人，這個面子可是從臉上丟到腳面上去啦！”

　　老范語出驚人。

　　婷婷的心裡“咯噔”一下。

　　她踩着高跟鞋的腳也跟着來了一個趔趄。

　　婷婷一直以為，買了房子之後，自己的門檻就高了，擇偶時條件也能抬高一些，可是現在才發現，實際情況遠不是那麼回事。房子不但不能讓自己的條件抬高，反而常常會因為房子，錯失一些好的擇偶機會。

　　“在現在這種現實的社會裡，像房子這樣大的財產我覺得應該由男人來承擔，或者由兩個人共同來承擔，而不是娶一個有房的女人！這是一種責任，也是絕大多數男人的原則！”老范一邊給旁邊的女人繼續剝着橘子，一邊鏗鏘有力地說，“要知道，單身女性成為有房族，或多或少地會給男人帶來壓力！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喜歡太過能幹的女人！能夠在沒有結婚之前就靠自己的能力買房，這樣的女人一定是個十分強悍的女人！”老范在說“十分”兩個字的時候，還特別加重語氣強調了一下。

　　“那怎麼辦呀？”婷婷忽然對面前這個以前不屑一顧的老范刮目相看起來。

　　“最好的辦法就是，”老范說著又掰下一瓣橘子塞進他老婆的嘴裡，“找朋友時，最好把有房說成沒房，把博士說成本科，把四輪說成兩輪……這愛情有時候就跟我們農民種莊稼一樣，有了一起播種時的吃苦流汗，才有一起收穫時的幸福滿足！”

　　婷婷忽然間有了如夢初醒的感覺。

　　也就在這個時候，老范腰裡的手機響了。

　　“喂！”老范摸出自己那不知道都第幾手的老款手機，操起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說道，“我現在在CBD呢！什麼？不是ABC！CBD是什麼？CBD就是商務中心區！什麼是商務中心區？商務中心區就是一座城市中集辦公、商業、服務業為主的中心區域……老婆？她在國貿那！好好好！今年春節我一定回家……”

　　婷婷呵呵一笑。

　　她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咱跟她們不比錢，”婷婷的身後，隱約傳來剛剛打完手機的老范對他老婆悄聲說道，“咱，要比就比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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