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畫

　　紫石鎮的古玩店老闆柳天賜這天剛開門，就看到一個年輕人拿着一幅畫進門來，說是想請他鑒定一下這畫的來歷。

　　打開畫，只見上面畫著一位美女，那模樣說有多俊就有多俊，從她的服飾看，應該是唐朝的，畫布也顯得很舊，極像是古代之物。但柳老闆長期和古玩打交道，一眼就看出這畫的毛病來，就對年輕人說：“這古畫是假的。”

　　年輕人笑道：“我知道這畫不是古人畫的，我只想知道當今世上是誰有這個能耐，你再仔細看一看。”柳老闆凝神注視着這畫，臉色大變，手剛剛要動，但又很快放下了。只是一瞬間，柳老闆的神色就變得極度落寞，盯着年輕人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嘆了一口氣，說：“你將它收回去吧，這畫我也看不出。”年輕人拿着畫默默地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太陽已升得老高了，柳老闆仍然沒有起來。家人覺得有異，打開房門進去，卻見柳老闆已在卧室里上吊自盡了。

　　西門浪是三天後才知道柳老闆死因的，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幅畫就能這麼輕易地讓一個人送命，他問來告訴消息的人，那幅畫有何奇怪。但那人只是說畫上是一個美女，並沒有特別之處，實在無法想象柳老闆的死和畫有關聯。

　　這天城裡出現了一個賣畫的年輕人，他將畫掛在一根柱子上，任憑人們觀看，有人問他價格，他只是搖搖頭說：“貨要賣與識家，這畫只是贗品，但卻是當今的高人所作，如果誰能夠說得出是何人，我情願白送給他。”一時觀者如潮，但卻沒有人說得出來。

　　西門浪聽說這事，也跑去看熱鬧，但當他來到畫前時，聽着身旁的人在議論這畫上的女子如何如何畫得美時，不由揉了揉眼睛。可看了許久，仍然沒看到，不禁問那年輕人：“你這畫上畫的是美女？”年輕人說：“是啊，難道你沒看到？”西門浪真有些糊塗了，再次揉揉眼，可畫上仍然沒有女子，他看到的只是一個骷髏，上面是空洞的眼睛和慘白的牙齒。

　　年輕人見狀，就低聲問：“你是不是看到一具骷髏？”西門浪點了一下頭，但他立即醒覺過來，警覺地盯着年輕人問：“你怎麼知道？”年輕人哈哈一笑：“雖然你沒看出這畫的來歷，但也看出這畫里的玄機了，好吧，這畫就送給你了。”說罷將畫拿下，卷好放到西門浪的手上，輕輕說道：“這幅畫要在圓月下看，才能看出真正的畫意來。”眾人見畫已有了主人，頓時都走了。

　　西門浪將畫拿回家，可就是看不到畫上的女子在哪兒，到了晚上，他將畫掛在牆上，再點上燈，獨自一人坐在畫前仔細看着，仍是沒看到人們所說的女子，掛在牆上的仍舊是一個骷髏，似乎感到它仍在不斷地晃動着。就在這時，燭影動了一動，西門浪猛一驚，立即將雙眼從畫上離開，凝聚心神沉聲說道：“你果然來了，出來吧！”

　　樑上有人哈哈一笑：“西門浪果然厲害，我已經夠小心了，還是讓你給看了出來。”說罷那人從樑上躍下，正是白天賣畫的年輕人。

　　西門浪哼地一聲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哼，一幅畫能殺人，就事也太玄了吧！你無非就是拿一幅怪畫讓人看，在別人心神不定之時下手。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殺柳天賜？”嘴中說著，手中已多了一把刀，指着年輕人說：“你不是也要來取我的命么，現在就動手吧！”

　　年輕人一笑，說：“如果我能殺你，在你死前我會告訴你的。”話音未落，“撲”地一聲，燭光已熄，西門浪就感到一陣急風來到了面前，他揮刀架開。一陣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兩人在黑暗中交換了數招，正打鬥間，一條黑影躥出了窗外。

　　西門浪哪裡肯舍，也跟着躍了出去，就感到兩點寒星飛過來，年輕人叫道：“今天殺不了你，我會再來的。”他擋開暗器，一咬牙就追了過去。

　　卻見年輕人出城后，就逃向了一座高山。西門浪大喜，這人要在城裡和他斗，他還真不好出手殺了他呢。他在城裡這麼多年，只想做個老老實實的財主，從沒有人知道他會武功，也不想讓人知道，現在既然人家到了城外密林，就可以放開一戰了。

　　這晚的天色不算太暗，一彎殘月還掛在天邊，但風卻很涼。年輕人跑了一陣，就看到前面空蕩蕩的，竟然是一處絕壁，已無路可走了，他回過頭來，就看到西門浪已來到面前。眼見沒有退路，他只得返身舉刀向西門浪砍去。

　　西門浪揮刀擋開，哈哈一笑：“你還是說了吧，是誰讓你來的，也許我會放你一條生路，要不然你今天就死定了。”說罷手中的刀一緊，年輕人被逼退了兩步。

　　兩人又交換了幾招，西門浪有意露了一個破綻，眼見年輕人又一刀砍實了，他刀鋒一轉，就切向了年輕人的胳膊。就聽年輕人一聲慘叫，人向後又退了幾步，一下子從絕壁上翻落。西門浪走到崖邊一看，下面黑乎乎的，只有呼呼的風聲。這樣的崖上摔下去，任是鐵打的人也要摔個粉碎。

　　日子又歸於平靜，沒有人想到某個晚上西門浪曾在城外殺過人。這幅畫他仍掛在家裡，城裡的很多人都跑到他家來看這幅畫，說是見過一次后，常常夢到畫中的女子。看的人都說上面畫著的女子很好看，但西門浪卻從沒看到過。在他眼中，畫上的就是一個骷髏，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也不好對別人說，但心裡卻總像堵着一個物件一樣。

　　這晚正是十五，一輪圓月掛在天空，西門浪突然想起那天年輕人曾經說過，這幅畫要到月圓之時才能看到真正的畫意。現在對方已死，他也不怕這畫產生怪異時年輕人會趁機下手，於是就來到後院，將畫展開在月光下獨自欣賞。

　　朦朧的月光照在畫上，這次西門浪看清楚了，果然畫中是一個美女，正在花間輕輕地跳着舞。正看着，就覺得那女子的身影動了起來，而且身形越來越快，猛然間，畫中的女子從身後拿出一把刀子，一下子就朝他的胸前刺了過來。他舉手想擋住，可卻擋了個空，刀子已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口，就看到胸口的鮮血在不斷噴出。

　　他嚇了一跳，一下子清醒過來，才發現剛才只不過是幻覺。這時就看到月光下站着一個人，正是那年輕人，他驚聲問：“你沒死？”年輕人一笑：“我怎麼能死呢？我還要看看你在月光下看畫的感覺呢，是不是很可怕？”西門浪哼了一聲：“如果剛才你出手的話，我可能真躲不過，但現在已經晚了。”

　　年輕人又是一笑：“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想讓你自己殺自己，柳天賜是自己上弔死的，因為他以前殺人的時候，都喜歡將人家弔死，所以看了畫以後，就不斷地幻覺有繩子套進脖子，當幻覺攪得他無法忍受時，他只好上吊自盡了。而你就不同了，你以前殺人的時候，直截了當，就是一刀捅死，所以你會幻覺不斷地有刀子捅進身體里，當這幻覺攪得你無法忍受時，你也會用刀捅進自己肚子里的。”

　　西門浪大驚，問：“你到底是誰？”年輕人說：“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當年的‘燕北雙盜’殺人劫財無數，殺過多少人你們也記不清了。後來竟然隱姓埋名，一個躲在小鎮里做古玩店老闆，一個在城裡做大財主。我已經找你們好幾年了。”

　　看着西門浪臉上奇怪的表情，年輕人這才緩緩說出這畫的來歷。其實這畫是一種特殊的顏料畫的，由於西門浪有眼疾，對某種顏色無法辨識，而畫上的美女就是用該色畫出的，由於畫得巧妙，別人一看畫上的是美女，而在西門浪眼中只有骷髏了，他只有在圓月下才能看到真正的畫。

　　這塊畫布用一種“殺人草”的藥水泡過，殺過人的人看過以後會產生幻覺，會將以前殺人的情形轉變成自己被殺的情形，而且不斷地出現。而對那些只殺過豬和羊的鄉民，看了以後並沒有大害，只會在做夢看到畫中的女子，夢中有幾回艷遇罷了。

　　西門浪怒道：“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誰，我現在就讓你死！”舉拳向年輕人擊去，年輕人只是雙掌一舞，西門浪頓感身上輕飄飄的，這才知道人家比自己強得多。就聽年輕人說：“我從不親手殺人，要不然也不會花時間裝死，讓你放心在月光下看畫了。”說罷拾起地上的畫走了。

　　次日，人們發現西門浪已在卧室里自殺，他用刀捅進了自己的胸口，而且下力很重，刀尖都從後背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