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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墨珠

手機:M版  分類:舊聞舊事  編輯:得得9

  早些年,閩城在一次地震過後,人們發現風景勝地八寶山的碑林皆倒塌,風景降為劣等,也就少有人到八寶山攬景了。本地有個姓鄒的漁夫,一天繞道經過八寶山下的一口墨潭,無意中見到墨潭深處隱隱現出微亮的光芒來,循着光亮處,他一個猛子紮下去,待上岸,才發現捉在手中的乃是一枚黑不溜秋的蚌,他敲開蚌殼,蚌內育有兩顆大拇指粗的珍珠。

  鄒漁夫把珍珠拿到城南門的“容寶齋”去。容掌柜草草看了珠子,並不認為珠子寶貴,只以比普通價略高一籌的價格商議。鄒漁夫不識貨,拿過銀子,開心而去。

  珠子並不大,表面不像別的珍珠一樣晶亮,相反像是塗上一層乳黃。這正是珠子的不尋常所在,自古有移墨珠一說,容掌柜在心下早早地給此珠下了定義。

  牆頭上掛有一幅人稱閩城畫聖阮鬼夫的畫作,畫中荷花嬌艷,荷上方有隻黃翅蜻蜓。容掌柜閉眼顫抖地把其中的一顆珠子移向蜻蜓,他希望等他睜開眼后,蜻蜓消失無蹤。待容掌柜移開珠子,蜻蜓卻依舊繪在粉荷上方,並不曾有被珠子移去的跡象。容掌柜失望至極,空歡喜了一場,人一下子頹廢了下來。

  門童來報,府官汪澤前來拜訪,汪澤是河南人,他的母親柳氏生於閩城,柳氏過世,謹遵她的遺願,落葬處選在桑梓地。汪澤剛好在同一時間接到就任閩城知府一職的委任狀,於是護柩上任。

  汪澤怎麼也去訪容掌柜?亂世黃金,盛世收藏。汪澤愛好奇珍亦久矣,上任沒多久,特尋上容寶齋切磋技藝,一來二往,與容掌柜倒有了交情。

  七日前汪澤曾拿一盞雕龍紋鳳的玉香籠,龍鬚和鳳尾末端皆有殘損,交於容掌柜進行修補。玉香籠已修補好,容掌柜親手把玉香籠交還給了汪澤。

  汪澤擺手道:“玉香籠一事可暫且擱下,汪某連日來官務纏身,今日只是想來透透氣。”既如此,容掌柜看好茶后,順口問汪澤何事揪心,讓他不得空閑?汪澤愁眉道,“說了也無妨,有件案子出得奇怪,掌柜的應該還記得阮鬼夫吧,他已被人殺害,拋屍於五嶺岐。”這麼大的一件事,容掌柜竟聞所未聞,“汪大人,這不失是個商機!”汪澤明白,阮鬼夫一死,其生前遺畫作價亦可水漲船高。

  二人為此感嘆一番,聊到激動處,容掌柜一甩袖子,竟然從袖中把二顆珠子抖了出來。容掌柜忘了他把珠子藏於袖中,弄得實在是尷尬。汪澤眼尖,伸手從地上撿起珠子來。容掌柜說是個漁夫賣的,只是二顆平凡的珠子罷了。聽容掌柜如此說,汪澤反客為主,“既然容掌柜看不上這二顆凡珠,那汪某拿玉香籠交換此珠,還請掌柜成全!”容掌柜又瞧了一眼玉香籠,“汪大人抬愛那二顆珠子,老朽也只好收下玉香籠了。”汪大人很滿意,容掌柜也自覺不吃虧。

  汪澤揣着二顆珠子回到汪宅,迫不及待地進入到書房。汪澤的書房內壁同樣也有一幅阮鬼夫的畫作,此幅題為《煙波三月》,取江上一舟,一老翁舟上閑釣,岸邊楊柳拂橋。汪澤挑出一顆珠子來,向畫上老翁移去,珠子拿開,老翁痕迹已然消失,舟上一片空白。汪澤大喜,這時,又屏息靜氣再拿出另一顆珠子,往原本老翁所立的舟上移去,瞬間,老翁又回歸畫上。“妙哉,妙哉!”果真是移墨珠不假。

  同樣的珠子在容掌柜的手上為什麼不靈驗?容掌柜百密一疏,沒有認出二顆珠子乃有雌雄之分,雄珠體形比雌珠略大一點。雄珠可移去墨跡,雌珠可恢復墨跡。容掌柜拿雌珠去移墨,當然是行不通,所以他錯誤認定這二顆珠子只是凡珠。

  一段時間后,汪澤終於把阮鬼夫的案件肅清了。兇手竟是一個寡婦,姓蕭,名媚娘,蕭媚娘的夫家姓陳,名旺才,是個鏢局小頭目,只因過山西峒洞時,碰上一夥山盜劫鏢,山盜使了陰招,陳旺才被石灰粉燒瞎了雙眼,鏢物失竊,回到閩城,瞎眼的陳旺才鬱鬱而終,留下蕭媚娘一人在陳家,並未留有子嗣。自從夫亡后,蕭媚娘經常上香積寺燒香,因為阮鬼夫是香積寺的常客,二人在半山腰相遇了幾次后,阮鬼夫作下一幅“媚娘上香圖”,悄悄捎給蕭媚娘。蕭媚娘枯木逢春,二人私下交往,阮鬼夫人稱畫聖,實懷鬼才,畫走異端,他愛上蕭媚娘后,貪念蕭媚娘的美色,竟私下為蕭媚娘畫了一幅“蕭媚娘玉體圖”。不料一日晚間,他攜此畫軸來到城中“月來香”酒家飲酒,喝過了頭,趴在酒家醉睡了一宿,等酒醒,才發現懷中畫軸並不在身,驚出一身冷汗。陰差陽錯,那畫軸被無賴周皮給扒去了,周皮搞惡作劇,把“蕭媚娘玉體圖”懸挂於閩城城門院牆,引得過路百姓爭相競看,大都認得那就是寡婦蕭媚娘。蕭媚娘懷恨在心,認定是阮鬼夫背信棄義,做下這傷天害理之事,於是假意邀約他於一晚間同上香積寺,然後一杯毒酒謀殺了阮鬼夫,拋屍於五嶺岐。

  不久,汪澤上調至朝中當官去了,他官緣不錯,也漸漸坐穩京官的位子。

  秋初的一天,皇帝親率朝中百官,同到百草山狩獵。

  百草山方圓幾百里,芳草萋萋,林木叢叢,間或有奇形怪狀的頑石。百草山自從被圈定為皇家狩獵地以來,民間狩獵者是不能私下進山狩獵的,目的是養肥百草山的野獸。此次皇帝興緻頗高,把列位京官按文武官各五員為一組,略分了幾組后,定下狩獵物多者為勝,一來可鍛煉身手,二來可領到獎賞。各組都摩拳擦掌,帶好弓箭長矛,按分佈好的各個方位捕獵去了。

  皇帝只帶上李宦官,算為一組,跨在馬上,神采飛揚,往北面山坡而去。沒行幾步,便見前方百步處有塊頑石,邊上卧只梅花鹿,皇帝喜上眉梢,一支穿心箭離弦而去,準確地射中梅花鹿,李宦官策馬向前,下得馬來,正準備把中箭的梅花鹿扛上馬,卻驚異發現皇帝射中的梅花鹿只是一隻被畫於頑石上的假鹿!

  假鹿到底是何人所畫,這不是戲耍皇上嗎?皇帝近得前來,果真見石上描摩的卧鹿形體逼真無二。不一會兒,眾文武官員也相聚齊來,都道他們在這百草山上發現了許多假虎假羊假豬,還有野兔錦雞什麼的,無一不是畫在頑石上的,足以以假亂真。這時,遠遠一匹馬跑過來,原來一名武官擒着個人,待來到眾人處,把那人放下馬來,卻是一個面白無須的書生。

  武官報說:“頑石上諸獸皆是此人所繪,正巧被我瞧見,逮了個正着,請皇上發落。”

  書生呀呀比劃着,竟然是個啞巴。是啞巴,難以溝通,見他有幾分才學,皇帝揮揮手說放了啞巴書生。

  汪澤當時一愣,這啞巴書生不就是阮鬼夫嗎?他緣何沒死,竟跑到京城來?不過汪澤沒有當面揭穿。

  從百草山回來后,汪澤秘密派上心腹,再次前往百草山,把啞巴書生劫回汪府。

  “沒猜錯的話,先生應該是畫聖阮鬼夫吧!”汪澤親自為啞巴書生沏了一杯茶。

  “哈哈,可笑可笑,阮鬼夫早已被毒殺於五嶺岐,汪大人不是結案了嗎?”啞巴書生開口反問道。

  既然啞巴開口說話,汪澤確信此人正是阮鬼夫。

  原來,自從蕭媚娘裸畫曝光后,阮鬼夫自知無臉見蕭媚娘,遂躲藏了起來。卻有那好色男子,見了蕭媚娘的裸畫后,神魂顛倒,偶然聽到阮鬼夫自言自語,話中表明是蕭媚娘約阮鬼夫相會,而阮鬼夫無顏去赴約后,遂叫人依阮鬼夫的相貌做了張人皮,扮阮鬼夫劫色去矣,不想卻做了蕭媚娘毒酒下的冤魂。阮鬼夫聽聞后,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閩城,想讓世人當作阮鬼夫已死。他輾轉來到京城,可他不能在紙上作畫了,不禁手癢,就來到京郊百草山,在頑石上畫下了無數逼真的獸。

  阮鬼夫交了底,汪澤一掃前嫌,把阮鬼夫收留在汪府,二人成為知交。閑下里汪澤向阮鬼夫學習畫技。

  是年九月,皇帝最寵愛的女兒令貞,去了一趟西域陀佛山,不料迷上了陀佛山上遍植的千葉花,途中偷偷移植了一株,哪知與千葉花太過親近,被千葉花芯上的墨色香粉彌上雙頰,洗也洗不掉,原本靚麗白皙的臉頰竟然染上了黑點,像是胎記,愛美的令貞哪受得了這一變故,一哭二鬧三上吊,皇帝火速懸賞神醫,可就是去不了臉頰上的黑點。

  汪澤就在這個緊要關頭,自薦去了皇宮。他不是神醫,但他可以略試一下,汪澤斗膽的資本便是袖中那粒移墨珠。

  汪澤拿出雄珠子,在令貞的臉頰上轉了轉,待把珠子拿開,臉頰上的黑點神秘消失。令貞喜出望外,想不到一眨眼的工夫便又恢復以前的容貌,得力於汪澤手中的珠子。見小小的珠子如此神奇,便要拿移墨珠把玩。

  這令貞,實在是刁蠻成性,汪澤搖頭嘆氣,故意把雌珠子給了令貞,令貞拿起珠子這兒碰碰,那兒碰碰,最後又把珠子拿到臉頰,當她把珠子拿開后,宮女發現令貞的臉頰上黑點又出現了。

  令貞嚇得只得把珠子又還給汪澤,求汪澤再行醫治。汪澤假裝很生氣,有一條件,要令貞改掉刁蠻習性,不然,即使此次治好了癥狀,下次仍能複發。沒辦法,令貞只好發誓改掉刁蠻的毛病,汪澤才才拿出雄珠。

  此後,汪澤名聲大噪,盛名之下,汪澤不得已向皇帝進獻移墨珠一顆,自己懷揣的則只是一顆雌珠了,沒有雄珠移墨,雌珠並沒有多大用處。只是汪澤漸把收藏奇珍的興趣轉移到了與阮鬼夫學畫上。久而久之,汪澤的畫技竟不在阮鬼夫之下,汪澤的畫流傳到閩城,容掌柜手握一卷汪澤畫作,詳細揣看,百思不得其解,落下一句:“莫非阮鬼夫把魂靈移附在汪大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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