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敗

　　又是這樣。

　　又是着泛黃的牆，又是着黑黑的院子，又是着充滿哀怨的歌聲，又是這一群一起住了好久，卻毫無關係的人。

　　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逃跑以後又回自己到這個叫孤兒院的地方了，只是想跑而已，然後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於是只繞了一圈，便輕輕折回，不過15分鐘，沒人會注意到。

　　18歲了吧，應該是的。感覺上，自己應該是18歲，感覺上自己應該出生在18年前的冬天，感覺上自己就不該多度過這18年。

　　我不是一個招人喜愛的女孩。整個孤兒院里，除了那隻叫塔塔的貓以外，我跟誰都不熟。包括跟我一起長大的小孩，包括看着我長大的院長。

　　我從不過問自己進孤兒院時的情景，我不與任何小孩爭吵，也不與任何小孩玩鬧。我不跟長輩打招呼，不要好心人給的糖，或者新衣服。

　　我只跟塔塔親近。因為它是個很好的聽眾。

　　我跟塔塔說，塔塔，我要逃跑了，你要祝福我。然後15分鐘以後我又回來跟它說，你肯定沒有祝福我，你看，我又回來了。

　　直到連我自己都厭倦了這樣的遊戲，塔塔依然是像第一次聽到我這樣說時的表情。

　　我常做同一個夢，我夢到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對我微笑，對我招手。

　　於是我跟塔塔就一直討論這個男子是誰。愛人嗎？不會，我的生活範圍僅僅是孤兒院和周圍幾乎什麼都沒有的兩條小巷子；父親嗎？不會，他很年輕，大概比我大一兩歲左右。

　　最後我跟塔塔得出了結論，我說，塔塔。是哥哥，一定是哥哥對不對？塔塔懶懶地叫了一聲，它也認為是這樣。那個夢裡朝我微笑和招手的男子是我哥哥。

　　於是我開始了尋找哥哥的計劃。我想離開這裡，我想開始新的生活，我想有個哥哥，就算比現在更糟我也很願意。

　　我寫了好多尋人啟示，然後在那兩條幾乎什麼都沒有的小巷子里張貼。上面寫着：我是小米，我找哥哥。

　　我把整個巷子都貼遍了。我跟塔塔說，塔塔，哥哥會看到的，你要祝福我。

　　可是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我感覺自己好象等了好久好久，我感覺自己張貼的尋人啟示都已經被風化，可是，並沒有一個叫“哥哥”的人來找我。

　　我失望極了。我氣憤的找到塔塔，我說，塔塔，我沒有找到哥哥，一定是你沒有祝福我對不對？

　　塔塔懶懶的應了一聲，我想如果它要否定應該叫兩聲，可是我等了半天它都沒有再叫，我生氣極了，塔塔啊，我唯一的朋友，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我把塔塔抱到院子的井邊，我說，塔塔，我唯一的朋友，你去死吧，我會祝福你。

　　我把塔塔丟到井裡去了，我俯身看着它在水裡掙扎，它叫了好多聲，我從來都沒聽過它一下叫那麼多聲，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你在幹什麼！”

　　大概是塔塔聲音太大了吧，院長來了，她鼓着腮，瞪着眼大步向我走來。這副樣子真討厭，跟夢裡清秀的哥哥比起來簡直就是魔鬼。

　　於是我在她俯身朝井裡叫塔塔名字的時候把她推了下去。

　　這次的動靜更大，所有人都被那撕聲裂肺的叫喊聲嚇到了。他們亂成了一片。有人在疏散小孩，有人在井邊大聲叫周圍的人趕快救人，還有人把我狠狠的綁起來了。

　　真好笑，就像一群抓不到老鼠的笨貓。

　　我被警察抓上了警車，真好，終於可以離開了。那個帶我走的警察很年輕，面容清秀，好象跟夢裡的哥哥很像呢！應該很像吧，感覺上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