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沉默的傘兵
手機:M版 分類:另類小說 編輯:得得9
一個沉默的傘兵 標籤:只有一個地球
他有時覺得自己連別人手中地棋子都不如,頂多是顆被一次次拋出地炸彈。生或死,有誰在乎?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面對德國納粹黨地瘋狂進攻,他和他的戰友曾先後兩次被拋進敵人地大後方。第一次是襲擊敵軍的通信裝置,第二次是騷擾敵人的王牌裝甲師。而這次,是去增援一隊被困在小村莊的法國盟友。
前兩次行動都取得了不小地戰績,但代價也是巨大的。他曾親眼看到有的兄弟在高空被打中了傘,從而掉落活活摔死;有的剛一落地就被敵人的機槍打成了篩子;三排的那些戰士們因為降落在敵人的包圍圈,全軍覆沒;還有自己班上那個最愛耍怪搞幽默的傑克,第一次行動時傘就掛在了高空的輸電鐵架上,成了活活的槍靶。而回到總部,上司說傑克算不得烈士。他從未踏上敵人陣營,未開一槍怎麼能算得上烈士呢?!上司說完轉身去開慶功宴了,留下傻愣愣的班長和其餘活下來的兄弟。
他下午蹬的機,到達目標上空時已經傍晚。不過這樣也好,天微黑,不容易被發覺。降地的傘兵們也能趁着夜色的掩護順利到達那個叫凱爾斯的小村莊。終於,他那個機艙里班長第一個帶頭跳了下去,他隨後。一出機艙,才知道原來風很大。他趕緊判斷風的大小和風向,以便準確的推測出開傘的時間。幾秒鐘后,下面的班長“砰”的一聲打開傘包,他也照做。隨後一連串“砰砰”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開。
穩了下來,他得以有空隙來看一下周圍的環境。離地面還很高,只能依稀看到大地上起伏的山脈,彎曲的河流,以及龜縮在河灣道里的一片片密集的村莊。夕陽的餘暉盡情的渲染着萬物,一切都蒙上了血一樣的顏色,加之下面的戰場上瀰漫的戰火硝煙經久不散,灰濛濛的血紅更像是昭示着恐怖。而他卻在此時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人和朋友,還有可愛的露絲。很久以前這樣的傍晚,他該是和家人朋友坐在豐盛的晚餐前一起讚美上帝,一起演奏出溫馨的旋律吧!或者是牽着露絲的手,漫步在家鄉小河的堤岸上。那時他清楚的記得,每當對岸的稻子熟了時,總會飄來濃濃的稻香,露絲的小鼻頭也會因此抽動好久。而現在的自己呢——正徐徐降落在一塊陌生的土地上,一塊燃燒過戰火,浸滿鮮血被死神親吻的大地。
腳下的班長即將降落。謝天謝地,總算沒被敵人發現或落入埋伏。很快,自己班上的弟兄都一一集合完畢。而這時天也完全暗淡下來,只能模糊看到萬物隱沒在昏幕中的輪廓。隨即,部隊以班為單位各自向凱爾斯進發。
見到那些在掩體里死命抵抗的盟友們時,他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這是一幕怎樣的景象:所謂的掩體,不過是房屋倒塌后殘留的牆角,突起的水泥,凹下的土坑……每個掩體旁邊都橫七豎八的倒卧着許多屍體,血流的滿地都是。而那些存活的戰士就這樣倚跪在沙礫水泥、污血死屍當中。由於飢餓、傷痛、睏乏、寒冷,滿臉塵土的他們已臨近虛脫的邊緣,有的已經奄奄一息。
總算還有一個指揮官從遠處一瘸一拐的走來。將近,指揮官看到他們的服飾,“傘兵?”生硬的英語,聲音不大,更像是呢喃。眼睛卻閃過一絲與死灰色的臉膛不相配的光亮。
他知道,作為傘兵的他們總能給人以驚喜或恐懼。就像在第二次行動中,敵人嚎叫着從床上蹦起。“天殺的傘兵”敵人這樣的咒罵無疑是對他們最好的褒獎。與天有關的東西總是能令他們自豪,雖然他們只是從天空掉落的棄兒。
然而指揮官只有一瞬間的喜悅。隨即,他冷冷的說道:你們不該來這裡。說完轉身便往來時的陣地走去。班長顯然對指揮官冷漠的態度也感到吃驚,但作為軍人,班長了解對方,也知道自己的職責。一揮手,班長帶着自己的弟兄沖向陣地的最前方。
又陸續來了幾批傘兵。總算可以支起一列的火線。他還是卧在班長的旁邊。而剛才那個指揮官就在他們的左後側。
“有多少敵人?我們要怎樣才能衝出包圍?”班長對着指揮官喊道。天已完全黑透了,敵人也處在下一波進攻的調息當中,所以班長的聲音在整片死寂的戰場上傳盪開來。指揮官依舊木訥的盯視着前方,沒有回話。他覺得這個指揮官太冷酷了,要不是為了他們,他和他的兄弟怎能到這該死的地方?!
“回到你們的飛機上,你們只是可憐的犧牲者”指揮官終於開口。硬邦邦的英語聽起來像是一把鎚子,轟在了他的心裡。他想站起,狠狠的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好歹的指揮官。而這時,班長拉住了他的手。他安靜下來,遠方卻傳來了“轟隆隆”的悶吼聲。慢慢的,大地也開始顫動,像是地震了般。
“敵人的坦克群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整個戰場立時變得一片喧嘩。誰也想不到自己面對的敵人竟是對方的主力裝甲師。可他們的上司不會不知道!難道自己真的是來送死的嗎?!
戰場上隨即又變得一片寂靜。那是做最後一搏的靜息,也是臨死之前的死寂。班長抓着他的手一直未曾放開。班長在低語:“英法結成盟友,我們只是同盟之間示好的祭品。”
什麼?他一時不明白班長的意思。對方的坦克已開到眼前,班長一聲怒吼衝出了戰壕,他想抓都抓不住。
一顆爆炸的炮彈把班長的身體瞬間淹沒在一片光亮和濃煙之中。隨後,更多的戰士沖了出去,包括那個冷酷的指揮官。
他一直呆立在掩體里,直到一輛高大厚重的坦克駛到他的面前,直到他的眼睛可以湊着爆炸的光亮數清沾在坦克履帶上的幾點血污……
作為一個傘兵,他始終沉默着。最後,只有一句話梗在他的喉間。“哥,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