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人

　　我還記得是那個時候。

　　安子和粱，還有我這個很是怪癖的人合租一間低矮的小漏屋。

　　安和粱是戀人。而我是個很不合適的合夥，一個從來不整理也不打掃的懶男人。

　　我曾問過粱關於我的存在，他們說，他們需要人來見證。參合着，我們過了整整兩年。

　　安和粱是在上VF公開課的時候認識的。安是個特別的女孩，耳朵里常年四塞着OPOO的小蜜蜂，聽着很過時的音樂。喜歡坐在靠窗的桌子，她的頭髮一直是披着的，因為粱一直會為她梳理。而之前，我卻不知道，問她的時候，她會很淘氣地笑我，因為，我一向是很木訥的。

　　粱那天來得比較晚，大頭的汗，安很小心的遞過紙巾，然後他們認識，然後相戀，然後同居。

　　南方的六月天壓像個倒扣的鍋子，鬱悶的空氣，糟踏着渾濁。

　　粱曾觀察過我一陣子。看着我每天上完課後，就會守着那台嗡嗡作響的台式電腦，樂此不疲。眼睛傻傻的靠着屏幕，黑黑的眼圈，卻從未看我帶過眼鏡。落榻的衣服褶皺不堪，對，我有着很強的抑鬱症。

　　安對我一直很好。我的食物都是她帶過來的。然後飯缽也是她洗。粱會很嫉妒地說，你像我們的孩子。

　　我只會咧開嘴痴痴地露出獃滯的傻笑。

　　半年後，粱買了自己的電腦。我很好奇他們兩個家境那麼好，為什麼還要在這個地方，並且和我這樣看起來很猥瑣的人合租。我也從來沒問過。

　　籃球聯賽開始的時候，粱把自己的腳摔傷了。那幾天屋子裡全是藥味，濃濃的藥味。沉鬱得粘稠。安很體貼的為粱洗漱，小心翼翼的上藥。十足的小家妻子模樣。我接過她給我的飯的時候，開過這樣的玩笑，他們卻不曾笑過，只是詫異，詫異這個特別的男孩。

　　那段時間確實是一種享受。大堆的雞翅，大堆的火腿，他們兩個吃得很曖昧。粱把嘴裡的叼給安，然後安嚼碎，再還給粱。而我，吃得很保守，他們說我比女孩還女孩。

　　粱會當著我的面熱吻安。尤其是我回寢室的時候，安會故意吊在粱的身上，惹火的嬌聲，粱會故意擋在我面前故意挑釁。我會漠然走開，像個離家的孩子。然後他們會很掃興的結束。

　　第二年的夏天，安愛上了超短的牛仔，我也習慣了光着膀子。安每次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紅的，因為我的皮膚比她的還白皙。常年未見陽光，連我的皮膚都有着發霉的味道。其實我一直很喜歡洗澡。

　　安生日那天結束了自己的少女時代。那天連我這個不喝酒的散人都醚酊大醉。

　　那一晚我迷迷糊糊聽到對面的床鋪有節奏的哼個不停。

　　安問過我為什麼不找女朋友？她一直覺得我是比粱帥一些的。我只會臉紅的看着兩眼水汪的安。然後眼神再也不會有光澤。安只問過我一次后再也沒說過了。她說，她受不了我那眼神，那讓任何女孩都會心疼的憂鬱眼神。

　　這個世界也不會因此後非此薄。我有三年未看過天空了。湛藍的天空。

　　心早就被污垢深深封藏。不曾為誰打開，將來也不知道為誰打開。負見那皎潔無暇的純白戀情，能在某個石榴裙下生根發芽。

　　兩年後，安和粱離開了。

　　粱說有一陣子安喜歡上了特別的我。只是我實在過於木訥。實在過於迂腐。

　　最後聚會的時候，應該算是聚會吧。安的表情很不自然。

　　酒吧燈開得很亮。讓我一陣挫敗不堪。安紅着眼睛，說要我要我為她唱首。我看着這個最了解我，最關心我的女孩。心裡波浪洶湧。我知道，某些東西就要失去了。

　　那是張學友的《一路上有你》。我的聲音由於一直很少打開，很是嘶啞沉悶。卻又剛好與其吻合。整個酒吧，都詫異的看着這個蒼白乏力的糟踏男孩。

　　安哭着跑上來，然後吻上了我的嘴巴。我看着粱，然後看到粱轉過頭。我把自己的手環上去。

　　安很狡猾的咬着我的耳朵，她說，嫁給我的女孩一定很幸福。然後，她放下緊緊摟着我的手，我看見那緊抿的嘴唇有着絲絲的紅血。她轉過身跑出去，再也沒回來過。再也沒有。

　　他們是真的離開了。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不是他們消失在我的世界，而是我這個第三個人，離開了他們。

　　多餘的第三個人。我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只是，安，那個女孩，是否還能吃到我做得很好吃的飯菜，是否能每天收到一幅卡通畫，是否還會有人教會她很多生活的好習慣，是否還會有人在她受他欺負的時候來安慰她

　　畢竟，我終究，是多餘的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