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號（一）_2500字

“讓那些煩人的事都見鬼去吧……初中讀完之後。義務便業已盡了，同完結一個樣了吧？”我略帶火氣地說出口那埋在心頭的胡話。

　　“是么！？你現在這樣一走了之倒是輕鬆，但以後總不能連工作也沒有吧？要考慮長遠的話還是要把學校的知識吸入腦中比較明智？我說的話你應該明白，這是條沒有可能允許你回頭的路”那苦口婆心的FISHBOY。

　　我輕輕點頭“已經下了決心。任憑你說破嘴也同飛蟲在耳旁鳴叫同樣毫無意義。。你應當很清楚我的性格和脾氣。”

　　“那是自然。。勉強別人的事我不做。何況還與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呢”

　　“那便是了么。”勉強的微笑擠在我的臉上，那簡直不能稱作微笑——明明自己在心裡是認同FISHBOY的，但在嘴上卻仍死咬住不放，我不免厭惡起自己來。

　　“那麼，東西都準備好了？”

　　“OF COURSE.”

　　為出走而準備的東西從15歲就開始。。那東西是由自身覺悟、精神承受力、錢和許多一般的同齡人所不必具有的東西混合在一塊的東西，那並非是一兩個月兩就可擁有的。為了讓自己在這個充斥着“惡”的社會生存住，我基本每天一放學就跑到圖書館去，從紫式部的《源氏物語》到塞林格的《麥田裡的守望者》、卡夫卡、村上村樹、川端康成、泰戈爾、歐.亨利，《斯.茨威格小說選》、《靜靜的頓河》、《簡.愛》……我就像一隻在大口大口貪婪地嚼食着綠葉的毛蟲，恨不得把所有的我所能接受的東西一股腦吞咽下去並一點不剩地消化掉。在上了初中后也就開始認真鍛煉起來，每天堅持早晚喝夠量的牛奶，由於腦中一直有這樣的傾向——離家出走的傾向，所以吃飯也從不挑食，周末兩個下午每每別人都在外面拚命補習哪門子混帳功課的時候也只能在游泳池或小區外不遠的健身區那裡找到我，即便是這樣，我的成績也並不比他們差，反而他們卻不如我。我的身體得以如此健康，從小到大生只生過一次尋麻疹。甚至感冒也沒得過，以至於從外表看上去除了臉上的幾顆青春痘外其餘都同成年人無多大區別。甚至從身體上來看不比成年人差。可真正決定要走的時候還是不免手忙腳亂，頭皮發麻，自己在之前也已經考慮的很充分——深思熟慮——普通的東西沒必要帶着……隨便到哪裡都可以買到。直至最後唯一的問題便是吃飯和住處——錢是有限的。胃尚且需一日三餐照顧好。畢竟長身體的時候，怎麼樣也不能因為其他原因餓着肚子。在書上學到了些生活技能——做簡單的飯菜和在外面生火等等。在電視購物里用攢幾個月的錢買了充氣沙發床。（攢錢時其甚至連偷家裡人的和在學校那地方問別人搶或借的成分也有。為了苦苦準備好的事情不能因為錢這種東西而耽擱。）背包里的東西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後只帶了足夠的錢、摺疊的近乎完美的充氣沙發床、手機、充電器（作為有必要時來確認家中情況的東西）與車票。臨行前將自己的房間最後一次映入眼帘，因為我知道那地方會成為以後我再不能見到的一處。在學校我幾乎只有在小學畢業的時候照過一張照片，其餘的時候我總是百般抵賴地將自己的照片收藏得嚴嚴實實，以避免我出走後自己照片被貼在報紙上。以至我費勁心思將自己同小學時候的自己弄成幾乎判若兩人。最後我把從各處地方殘留下來的相片仔細檢查了一遍，有我臉在上面就用剪刀齊刷刷地剪下並付之一燭。

　　FISHBOY向我道別。“祝你TRAVEL IN CONFORT!”（旅行舒適）

　　我走出家門，並決心不再回來。

　　要堅強起來！你是中國的16歲出走少年！在這裡同眼淚擦肩而過。口中的一口唾液咽了下去，發出異常之響的聲音且帶有類似鹹鹹的實在的觸感在喉嚨口直轉而下。是的，我現在自由了。

　　我打TAXI去上海站，由於現在是暑假的階段，出門旅遊的人遍地都是。在門口檢票過時。我看到了一群皮膚很臟且頭髮蓬亂的孩子同他們的乞討父母相依為命。我會不會變成他們的樣子呢？我不禁全身由內而外泛起一陣顫冷。

　　不久我就坐上火車。在快發動的時候我儘力使自己什麼都不想。放在腿上的手指習慣性地開始敲點着大腿——我總是按食指到小指的順序將四根細長的指頭編號為1、2、3、4，然後逐個敲點在腿上——1234、1243、1324、1423、1432、2134……。但同往常不一樣，這次敲得亂七八糟，1243敲點成1324，1324敲點成1432……一塌糊塗，我搖搖頭。火車在快要出發前我用有些顫抖的手笨拙地拿出MP3，象徵性地塞到耳朵上，MP3的彩屏亮起，顯示出熟悉的歌名：披頭士的《I”VE GOT A FELLING》。對面坐着的是個脖子很白凈的女孩，約莫17、8歲，我不時看她着她那好看的脖頸，試圖通過將自己融入到這景物之中以便讓心中殘留的緊張感和恐懼感消失，但那是徒勞的。她也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不時抬頭打量我。我的盯住空間內的某一點發獃，意識到時，車早已行駛出好遠。我轉頭看放在桌上的那瓶礦泉水，瓶蓋下弧線型半圓的瓶身映出窗外的一棵棵樹在火車均勻的速度下閃過，好象都連在一起。睡意洶湧襲來……

　　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睜開眼，想必睡了好久。車廂里已經亮起了燈，天早已不耐煩地黑了下來。對面的女孩正以極好看的姿勢就勢將頭歪向一邊且身體下沉地睡着——甚至連呼吸的聲音也極其規律，如同火車輪上的輪擺轟隆隆地饒着圈。我下意識地摸摸身旁的背包，並檢查了一遍，東西都在，一樣不少。這車廂里就只有兩個人，我不得其解，為什麼就兩個人呢？火車仍舊以極規律的節奏繼續顛簸着，大概試圖將車外的景物甩得一乾二淨，惟獨這車廂里的一切事物都仍舊以其孤獨的存在而發出低沉的、象徵性的嗚嗚聲，可能是我自己耳中所產生的孤獨的哀鳴也不一定。但我還是覺得鬆了口氣，這夜——火車窗外的夜似乎有着使人心神安寧的特殊功效，正盯視着某處的我的眼睛，怕是隱約看見了夜靄微微飄散着的形狀。車窗上映出車內的燈光，感覺自己正被這個夜晚徹底地吞噬，淹沒在孤寂無人的深淵中，任憑我如何順着這淵下之路走下去，結果也都是一樣——在淵底蜷縮在一團孤獨地死去。這讓我不禁想起那個詞——迷茫。

　　以前想好了要去那個地方的——齊齊哈爾。為什麼要去那裡恐怕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也可稱其為直感。總之不管怎樣就是要去那地方，一來同上海距離遠得很，任憑誰有再豐富的想象里也不可能預料到一個出走少年會去那裡。二來那裡物價都比上海或其他地方的低，在那裡憑藉我所帶的錢足夠待上好長一段時間。

　　看了看窗外的景色。逝去的景物如同從水杯子里流出來一般……我閉上眼睛，把包抱在懷裡，身子向後仰去。不一會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