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24_1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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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選定在一個大霧繚繞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前一秒鐘我在昏昏欲睡的課堂聽塗沫橫飛的英語老師講評期末模擬試卷。

　　怎麼說也快小年兒了，敬業的老師們還是放棄了回家看電視買年貨下點餃子喝喝二鍋頭的人權，而堅持偉大無私的公益勞動在大晚上霜凍的窗子內孜孜不倦的教導。

　　像八十多這種分數印在卷子上是最大的不幸，屬於那年黃宏小品里的“上不去”和“下不來”那種勢態，高不成低不就滴瀝浪蕩懸在半空中努力不上卻不甘心放棄的那麼一種局面。

　　“別以為你們有些人僥倖打個八十來分就沾沾自喜一位多麼了不得。我告訴你們，只要沒有上九十分的，照樣考不上重點高中，你們都是一個檔次的。”如雷貫耳的一串話，老師為了學生自我剖析反思經常套用的句式。

　　後面的人竊竊私語，“那怎麼能是一個檔次的。八十分是女子單打。七十分是男子單打。六十分就是男女混合雙打。”

　　小青撲哧笑出聲。隔着狹長的水泥過道我向那岸望去，紅筆油印着尖叫的數字33。我說反正80和60沒什麼區別，要是能勻過去些你至少可以及格。她奸笑後向我泄露她可以如何將3改成8的機密。

　　小子你有兩下子啊。

　　十分的作文題扣了一半。我相當鬱悶。

　　我再仔細讀一遍題。老師強調過，做錯了就一定是因為沒有好好審題，並且要拿着格尺一行一行量着看，免得眼花漏掉幾個字什麼的，最好看完一個字就劃掉一個，免得重複看了兩次。

　　“請用過去時態寫一篇關於你爺爺的作文。”怎麼看也看不出花來。直到掃視了結尾紅色“胭脂批語”才恍然大悟，悔不該當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原來結尾本該寫“My grandpa is still alive and healthy, we love him very much”結果為了符合過去時態的要求無奈只好改成“My grandpa died a few years ago, we all missed him.”

　　心想總算沒事了總算能得高分了。結果怪老師對我家族了解太多，揭示了我爺爺還健在的本質。五分一下子就沒了。

　　我氣得頭都大了。不過要是能氣成愛因斯坦那麼大的頭，一定能再提出個什麼廣義絕對論。或許到時候我可以去給暢銷的飛鶴奶粉做廣告。“趙芊芊大腦……飛鶴奶粉……含有豐富的H2O, CO2, 苯甲酸鈉以及山梨酸甲。”最後再來一句“絕不含任何防腐劑。”

　　蒙誰呢。

　　最後一節課的結束意味着秘密行動的開始。

　　由於這不是古代我沒法裝成小太監溜出宮去。由於我不是老鼠所以刨不出洞來。由於我不是貓我不會上樹。後來小H受小青之令冒着生命危險趁着收發室看門老大爺方便的時候“借來”的。他給我的時候說，以後就來去自由了。

　　所以後一秒我像座冰雕一樣站在左岸酒吧外面。

　　我以為我會推門而入，好好看清那張深深思念的面孔。瀟洒地離開，應了裡面正響起的音樂——

　　有時候我真想乾脆收拾起行囊，到一個不會觸景生情的地方。走得掉，愛也難逃，為誰在快樂背後我的煎熬。甩的掉，過了下一秒，卻找不到心痛的解藥。

　　可是我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滿地的碎石亂玉鋪墊着一場浪漫，一部散不去的老電影。沒有空城那樣凄涼，所有人都存在着並在痛苦的同時快樂着。是不是銀幕上所有的東西都要比現實的好看些。

　　路燈。行人。背影。紛飛與跳躍。冗長與繁雜。明晃晃地燃燒在記憶中的底片。好像從小在這裡紮根變成了樹，那麼厭惡汽車尾氣與工業毒氣，可卻拔不走生在這裡根基。 意識中的北京城就是這樣光明又黑暗，一個想要逃離卻深深依賴的地方。

　　賣羊肉串的小販仍然吆喝着，儘管我知道那竹籤一定是二次利用的。

　　勾肩搭背的男女路過，我拾起他們的歡笑他們的甜蜜，想這東西能不能再利用。

　　不知坐在寶馬車裡的人快樂與否，長串的尾氣比冬天吐得白哈氣還要飄渺，還要迷茫和浪漫。慢慢地，樹榦產生了一種毒嗜。

　　左岸酒吧里來來往往的人影不斷歌聲不絕。掛着上一年留下殘破春聯的門大敞四開。秋天過去，再一次來到那麼熟悉的地方總是遲遲不願介入。

　　“你在外面等什麼呢？”一個身影擋住直射的光線，在對面的玻璃上投幾處時而昏暗的地方。

　　“等着你來發現。”

　　茫白的鼻息如團團雲霧一樣飄出地獄里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