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下的姑娘

　　夜光水淡淡，真情流露着萬古風情。那是一條神奇的路，迷漫着多少情愁多少憂。

　　蒼天古樹情，松葉如針，深深刺痛人心。涼爽的秋風拂過，落葉隨風崛起，飛舞在空中，姑娘的頭髮長長地飄起，散在風中，像春風吹起的柳條，那麼清晰，那麼誘人。

　　姑娘站在村口那棵古樹下，眼注視着那無盡頭的路，默默的守望。她眼裡泛着淚花，心裡有點酸。因為已兩年了，整整兩年了。他的身影無痕，而他曾經答應過她，一年後我一定回來娶你。

　　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

　　她，長着一張清秀的臉，眼神那麼迷離、溫情。他，臉上雖然有一道疤，卻是那麼好看，肩膀寬寬的，他對他說，累了，靠靠。

　　他倆一起上山採藥，一起下海捕魚。一起生活、一起笑……他總會給她帶來驚喜。有他時，她那麼自由快樂、無憂無慮。她多麼想天天望着他。

　　有那麼一次，他病了。她看着卧病在床的他，眼裡現出一種疼惜的憂情。她決定了，她要到青峰山上為他找最好的草藥，那是一座尋常人不敢去的地方，因為那是山賊窩。但她希望他好起來，她想讓他陪着她，她要和他在一起。

　　正像村民們所想象的那樣，當她爬到半山坡時，忽然從樹上跳下幾個彪蠻壯漢。只聽有人向她吆喝道：你這小妮子這般膽大，竟敢到大爺的山上來！給我拿下！”話音剛落，幾個男人撲上來把她抓住。她甩了甩身，跪倒在地，對拿伙壯漢乞求道：：“大爺，求您放過我，我家中有卧病的哥哥，我上山來只是為了給他採藥，求求您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走近她，看着她那天生麗質的臉蛋，被之深深吸引，大笑幾聲道：“原來是採藥的，看你這妞不錯，如果能讓大爺快活快活，大爺我准能幫你找到最好的藥材，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說完，所有的壯漢都大笑起來。她是個村裡姑娘，很少外出，就連和其他男人牽手都沒有過，除了他。看到這些陌生的男人陰森的臉，聽到那男漢對她說的話，她自然是非常害怕。

　　說時遲，那時快，那男漢像惡狼一樣向她撲來。她直起身，用力推開幾個男人，拚命地往山下跑。但是，不巧，她的腳被一塊青石絆住了。很快，她像岩石般合成一團向山下跌跌撞撞地滾去。幾個壯漢跑過來，看着她遠去，沒有去追，因為那山太高、太高，他們都知道這樣滾下去的結果。

　　夜深了，屋檐上的蛐蛐叫着，山間偶爾傳來猛虎的嚎叫。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因為已經很晚了，可她還沒有回來。他忍不住了，顧不得父母的阻擋，披了衣裳，向青峰山的方向跑去了。

　　在青峰山的山腳下，他停住了腳步，他看到不遠處的樹荊上掛有她的衣袖。那刻，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幾乎就要天崩地裂，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是出事了。他朝着那裡要命地跑去，果然，他看見了她靜靜地躺在那兒，頭上滿是血，衣裳全被刮破了，他看見這一幕，幾乎就要崩潰。天昏地暗，他撲跪在地上，對着蒼天喊訴自己的情怨，眼裡有說不完的悲傷。還好，他還記得，她，還在這兒。他站起身，準備把她抱起。就在這時，忽然從樹林了鑽出一隻老虎鋪天蓋地而來，把他撞到在地，很快向那血瘀撲去。他來不及想，飛快拿起一塊石頭向老虎跑去，把老虎打倒在一邊。但老虎沒有罷休，又一次進攻，他使出全身力量，用自己的拳頭與那隻老虎拚鬥。幸虧老虎已經快餓暈了，沒有多大凶性，最終還是被他打跑了。但儘管如此，他的臉仍被抓了一道疤，不停地流血，他支持不住了，看着“靜靜睡着”的她，他好想陪陪她……

　　秋風依然吹着，青峰山的山腳，躺着一個英俊的少年，他的手拉着滿臉是血的姑娘。猿猴在一旁為他們守候，靈鳥為他們歌唱。那天空中的明月，像是在為這樣的情而傾訴，微微地把光撒在他們的臉上……

　　在村口的那棵古樹下，一個臉上有疤的少年，像松針一樣毅立在那，那般堅定。漂亮的姑娘閉了雙眼，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輕風吹起她的頭髮，那麼清晰，自然。他對她說，以後我養你。

　　村莊的農舍下，微微閃爍着幾抹淡光，那麼脆弱，彷彿在死亡邊緣掙扎的靈魂。燈光下倒映着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那燈旁，是一個老漢，他的眼神那麼無奈，手裡拿着煙槍，搖着頭，不斷嘆息着。他，便是姑娘的阿爹。

　　那一夜，她跪在地上乞求阿爹，她說她要跟他過，她說她真的愛他……阿爹沒有應她，因為村裡的人都窮，如果讓她跟了他，她就一輩子也沒有幸福了，村裡的姑娘是該嫁到城裡去的。

　　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的，本來以前還有一絲希望，但是現在的事實如鋼牆般無法推倒，他的心好痛，因為他也是那麼愛她。

　　一個秋風蕭瑟的夜裡，就是在那棵蒼情古樹下，他用那雙溫熱的手捧着她的臉，對着蒼天許下自己的諾言，我出去掙錢，我養你，相信我，一年之後我一定回來娶你。那離別的情話，那多情的承諾震動着她脆弱的心。她那如積潭的眼裡，泛着一曲曲不舍的淚花，她把他抱得很緊，很緊，那麼許久，她才肯鬆手。她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對他說出多年的情意，我等你。

　　風越來越大，樹葉在風的追逐下飛舞，其實樹葉很不甘心，因為他的離去是樹的不挽留，但它並不傷心，因為它得到了風的追求……明月越來越小，微微地瀉着淡光，傾灑在村口那條無垠的路上。那個夜裡，他走了，帶着對她無邊的思戀，伴着月兒那淡淡的溫情。

　　看着他的身影在落葉飛花的遠處消失，她是那麼的不舍。眼中那曲曲淚花再也無法掩蓋多年的憂情，融匯成淚水，像多情的雨，深深滴落下。她知道，為了她和他以後的幸福，她，只能等待。

　　她，只能等待。

　　歲月匆去，她知道，她在等他，為了他，什麼都值得。沒有他，窗口那輪明月與她相伴，村口那棵故事是她相思時的安慰。沒有他，她伴着日夜的思念走過了太多的風風雨雨，但是，她，無悔。

　　寧靜的夜裡，細雨蒙蒙。房子里傳來阿爹的咳嗽聲。是啊，阿爹病了，她束手無策。但是，有他的承諾，她堅強的挺着。可是，她很傷心，因為阿爹說他快不行了，他要完成他的心愿，他要把她許配給城裡二舅家的獨子。誰都知道，二舅家的兒子沒說有名的街頭混混，出了名的敗家子。多次闖禍，都因為你家裡有幾個錢，每次都能死裡逃生。這一次挺阿爹說要把表妹嫁給他，他高興得要命，因為表妹那天生麗質的臉是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動心的。他常常往她家跑，每次都會帶上好藥材給阿爹，並給她買最好的衣服。她很感激他，因為有他才會讓阿爹挺下去。但是，她不想欠他太多，因為，她在等着那個承諾。

　　但是，已經兩年了，他連信都沒有來過，家裡的人沒有他的一點消息。而他的承諾是一年，一年後他一定會回來的。

　　已經兩年了，他說一年後一定會回來的。

　　她等不下去了，因為她心裡莫名其妙有了一種恐懼，他還在嗎？他還愛她嗎？她知道，他倆這般相愛，他不會騙她的，他給的承諾決不是謊言，但是，他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是啊！他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她終於忍不住了，偷偷找了人去打聽他的消息，每每聽到有人見過他的消息時，她會高興得睡不着。但是，只是那時候見過，現在他身在何處，沒有人知道，留給她的仍是等待，依舊是守候。

　　又是過了那麼幾天，出門在外的大叔伯回來了，她真希望大叔伯能給她帶來一絲希望。她決定了，要是再沒有眉目，她要去找他。事實上，大叔伯也沒讓她失望。因為他給了她確切的答案。

　　飯後的晌午，大叔伯悠閑地坐在樹下吞吐着白煙，她羞澀地走到叔伯身旁問起了他的消息。當她把話說完，叔伯愣住了，之後便是搖搖頭，又繼續抽起自己的大煙來。她看着大叔伯的表情，心裡莫名的揪痛。她是眼圈紅了，跪倒在地，哀求大叔伯告訴她實話。大叔伯很無奈，閉了眼，深深呼吸，接着又嘆起氣來。

　　沉默你了許久，大叔伯終於開口了。“都是他的善心惹的禍啊！”叔伯意味深長地說。

　　她的心更痛了，因為她聽出了大叔伯聲音的嘶啞，他出事了？！

　　“聽人說他出去時，運氣很好，很快在碼頭上找了一分工作，那是幫人搬貨物的，工資還不少……”叔伯說著說著，喉嚨咽住了，又深深地嘆了口氣。“可是，好景不長，那是一個下雨的晚上，一艘英國商船運送了一批非常貴重的物品，需很快抵達，所以要連夜趕運，他們只好在頭兒的帶領下搬送。可是，天氣實在太壞了，活動很艱難。他們年輕，還好。但是年歲大的就不行了，有的甚至被壓倒了。他可憐他們，便把他們的貨物加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自己身上的貨物太重了，走路都很困難，一不小心摔倒了，把最貴的物品摔碎了。英商老闆非常生氣，叫了幾個手下把他抓了去……最後聽他們說是被扔進海里去了。哎，真是冤孽啊！”大叔伯說完，拍了拍她的肩，吸了一口氣，有繼續抽氣大煙。

　　聽說是被扔進海里去了。大叔伯說這話時多輕巧，他完全沒有看她一眼。他還不知道她的臉上淌滿了淚，更不知道她心裡的酸。

　　扔進海里去了。兩年前的承諾，兩年來的等待，就這樣隨着大海飄去。她心中有太多的無奈，一切的一切，對一個這樣的姑娘來說，太不公平了。但是她沒有怨誰，更沒有因為自己的等待而後悔。因為她知道，他在走進天堂那一刻，還在想她。

　　他在走進天堂那一刻，還在想她。

　　黑夜裡，他依然會走進她的夢，夢裡的他，笑得那麼甜，笑出對她的思念。她多麼想讓這一切成為現實，她多麼盼想時光能夠倒流。她只想靠靠他的肩，哪怕是一會兒，就那麼一會兒，她就心滿意足了。但是，他和她，永遠屬於兩個世界。

　　守望、等待。她憑着走進心中那一點星光堅持着，她相信他不會拋棄她，他會回來的。

　　每一個夜裡，村口那棵古樹下，總有一個姑娘用眼注視着那條無盡的路，默默地守望。她面前那一灣灣淺水，映着她那美麗的臉，在月光的反襯下閃動着情愁的光，黑夜，在這樣的微光下閃爍。那一灣月光水，為她而流，為她而憂。而她，心裡那麼孤寂，想着他，在那蒼天古樹下，任秋風吹起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