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

　　鬼 域

　　不知為何，這一年多里做夢，竟然多次夢到同一個地方。至於夢中的情節變幻，則又各不相同。

　　今夜的夢境，不期又到了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是我從小就十分熟悉的，也許是有些神秘，也許是有些恐怖，不然怎能在記憶的長河裡總會不時地泛起漣漪。

　　這個地方，具體就是我和我大姑家兩個村莊的中間路段。我大姑家離我家大約有六七里的路程，我和五表哥同歲，是小時候最好的夥伴之一，再加上大姑家的條件比我家的要好，所以經常去大姑家裡。雖然幾里地的路程都是步行，但那時並沒感覺很遠。

　　連接我和大姑家村莊的是一條南北方向但並不是很平直的生產路，北段是我大姑所在的生產隊的耕地，南段是另外一個村的耕地，中間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小河，除了夏季有水流過，我們只好繞行之外，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乾涸的，向西拐個彎才能到我家所在的村莊。就是這條小河的南北兩面，出現了讓人內心疑懼的三個地方。

　　第一個是小河北面路東大姑村裡建的一個林場，聽說這裡因為弔死過一個人，因而林場就剷平還為耕地了；路西有一個坍塌的土窯，據說也是因為砸死過人，因為早年的人都迷信，所以這個塌窯保存了很多年，直到改革開放之後土地承包到戶時才被平整；小河南面路西有一大片土崗，誰也說不清，在平原地帶保存一片土崗做啥，但傳說都是和鬼神有關。對於鬼神，老百姓總是十分的敬畏，不敢有半點褻瀆。當然現在是早已不存在了，就連那條生產路也被取締了，它的作用早已被不遠的寬闊的四通八達的馬路所取代。

　　就是這個路段，我是跑過無數次的。有時是和奶奶一起，有時是和五表哥一起，很少是自己一個人。和奶奶一起則是啥都不怕的，和表哥一起則有些恐懼，有時我們二人無意中還互相嚇唬，那時雖然年齡很小，但都會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比如表哥說：“唉呀！如果我們正從河裡過，從林場過來個鬼咋辦？會不會把我倆按倒？如果從塌窯里出來個鬼咋辦……如果……？”等等，我則嚇得馬上心就提起來了；有時我也會說：“唉呀！我們可別說話，出來個鬼擋住不讓我們走路咋辦？出來個鬼長的啥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把我們吃了，或者把我們撕了？”表哥一聽，也嚇得拉着我就跑上一陣，直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放慢速度；如果是自己獨行在這段神秘的路段，則更是怕得要命，走路都是輕手輕腳，好像發出聲響會引出鬼似的。

　　人的大腦都會保存很多記憶，特別是對心靈有過刺激的事情，更是讓人記憶深刻。我多次夢到這個地方，大概也就是因為當初心裡的害怕和驚恐造成的吧。

　　然而今夜的夢，卻並沒使我害怕。我的這個夢中的情節，是從大姑家出來，獨自一人向南步行開始的。大約走到林場和塌窯附近的中間的路上，突然從路兩旁或者四周出來好多男女，其中還有小孩子，圍着我，都穿着古代的說不清樣式的衣服，個個嘴裡發出怪笑“嘿嘿……嘿嘿……”，互相招呼着向我逼近。

　　不用考慮，我就知道這些男女和小孩子都是鬼變的，或者鬼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好像我是電影中武林高手似的，一會兒用掌推，一會兒雙指合併，指着他（她）們，旋轉一圈，他（她）們就靠近不了我。留下點空隙，我就繼續向前走。他（她）們追來，我就再施展一次功夫，他（她）們就又躲開一次……這樣來來回回的幾次，我也就醒來了。

　　醒來，睜着眼睛就睡不着了，夢中的情景則歷歷在目。

　　記得以前為這個地方做的一次夢，也是非常有情節。那次是我從小河的南面向北走，還沒到河邊時，就出現了一個大門，大門兩邊站着兩個當兵的，穿着綠色的軍裝，全副武裝，手裡都拿着槍，也說不清是哪部分的。我走到大門口，兩個當兵的大聲喝住我：“站住，不準往前走。”我問：“這不是我經常走的路嗎？”其中一個回答：“這是軍事重地，沒看到嗎？”說著向西邊一指。我扭頭向西看，發現很多帶着軍用標誌的車輛在出動，都向南開着，起點則是我記憶中的那片土崗。我恍然大悟——原來這裡是軍事倉庫。

　　那次的夢境我就感到很奇怪，不料還會繼續着這個地方的夢。

　　然而，夢中的而一切，不管是鬼還是人，畢竟都是夢。也明知道，記錄下來沒什麼意義，可還是記錄下來了。不為別的，只為我的記憶。

　　2013年9月4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