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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江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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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江淚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隔着時光的兩岸,春初生稚子的明眸欲簪越秋,秋泰然如長者守望春。

  春生夏長,春華秋實。春起謎因,秋收明果。

  常常斷想,是春比秋更纖盈,還是秋比春斂蓄?是何人踏遍青山後意興闌珊,把數簾無知無覺的春花秋月,慧論成傳承千載,不朽的國風?

  春之榮,在於孕育了萬物河川,澤被飛禽走獸。花草樹木將生命之絲從冬的殘軀冉冉抽出,織成紅雲綠玉潑濺傾瀉于田塍山野。鶯燕鳩鵲啼暖了凜風倦日,嬌吟俏語連料峭崖根都醉的軟酥。

  秋之惠,在於肥熟了膏粱,儲滿了倉廩。秋是沉默的苦僧,日夜扛負鋤犁的重荷,滴於禾下的晶瑩汗珠灑入黃土。它不斥腥臊,不計臟混,化腐朽為神奇。植物腐敗之枯葉,動物潰爛之屍體,人體污濁之殘渣,它一一兼收並蓄。吸取自然日月之光華,抗風霜侵襲而納成碩果累累的豐登五穀。

  天地玄黃,春與秋雖不能謀面,卻以鴻雁傳書對話。春示以正楷,秋還之草書。

  春對秋說:生如花之絢爛是事物之綱常。世人行諸事都以興盛為歸一,在我的眼皮下盡展瑰麗的過程。秦氏羅敷陌上採桑,蘭指蕙面悅的非趙王一人,而是天下的泱泱百姓。“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 “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女子十八,誇慕的豈止是容顏呢?倘若棄置嫣然的嫵媚,如血的石榴裙與明眸皓腕,怎可成就矚目的萬人空巷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名節?

  若無回春之時不顧後果的奮力展翅,鷹怎可一展長空之志?我願給予馨溫,使紫燕安然銜泥,嘔心壘巢;也願讓蜀國望帝愛民如子,開墾荒地,種植稻菽,把不毛之地建成天府之國,為喊民貴而化成杜鵑無悔啼血。

  秋說:隱如葉之靜美才是智者的皈依。盛極一時的轟轟烈烈豈若細水長流和聲息全無的睿智、平淡從容?月滿月缺方知世態無常的變故,嘗試智慧無奈的路轉峰迴。傲霜惡凍與麗陽融冷反覆歷練,楓葉方可於寒山石徑上斜逸紅於二月花,橙遂黃菊猶綠。

  越王勾踐卧薪嘗膽,非貪生怕死者所為。不過以絕世傾城之美女為計,報國破家亡之仇,雪身俘之恥。被貶的世子大夫,受讒言后遠離鬧市和繁華的都城,潛心聆聽秋聲的雜亂和百姓的質樸鄉音,雖身遠朝廷,居僻地荒山,卻成全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大同理想。

  春依舊咬定,一味溺於生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追求永不返身的壯烈。

  秋依舊迴轉,於隱忍中調旋,指盼修成正果。逢遇厄運塗炭生靈,言行,由春監管。而無休止的意念,留給了秋銘刻。

  歷經劫數,萬世疾苦成就了浩蕩春秋。

  那年,一個被囚的亡國之君,飽受顛沛屈辱后,萬念俱灰。執筆,在冰冷的牢房裡,他寫下了絕命詞。生死無言之即,濤聲是他唯一超度的梵音。宿命如一江逝去的泣淚,以春的煙火祭奠秋的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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