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潸然

　　冬日逝去的旋律悄悄響起，上天饋贈的禮物也逐漸消融，待快熔盡時，終於露出絲毫暖意。久別夏日的雨，夏日的風，夏日的一切的一切，在不經意間又升騰起對夏日深深的眷念。好在，冬去春至，夏日的腳步近了。想念夏日的感覺，是清涼、舒爽的，心頭也會爬上溫暖。或許夏日裡足夠的窒悶，卻只依稀記得夕陽下的晚風，記得晚風中的景緻。西處的太陽不像正午時分那麼灼熱，此刻散發著懶洋洋的光芒，給周遭鋪上了一層金黃。晚風拂過，褪去些暑意，也捲起土上的塵沙，瀰漫在空氣中，化作淡淡的香味。路旁的香樟，輕輕搖曳着枝幹，偶爾會飄下幾片殘葉，那優美的弧線便在空中滑出。河面皺起波紋，依稀地浮起，似是淺淺的俏麗容顏，仔細聽，好像還環繞着銀鈴般的笑語。車輪壓着石子駛過，扶着車把，歪着腦袋，欣賞沿路的灼熱隨風而去，大地的漸漸溫柔。鍍滿污泥的單車駛過，總能引來些許目光。不是帥氣的臉龐，不是精湛的車技，僅僅是凌亂的發梢在晚風中舞動。油膩的背包斜跨在肩上，鼓鼓囊囊的，其中一兩本書探出書角，就像咧開了嘴，吃吃的笑。天色漸漸轉黑，路燈終於發出了微弱的燈光，但天還是太亮！遠處似乎是霓虹閃耀，滿街的繁華，與即將逝去的夕陽互相輝映。努力向西處望去，只有層層迭迭的樓房，但穿過這些，彷彿看到在地平在線，那如血的殘陽開始閃爍。四處的雲霞由淡黃到橘黃，再一步步加深，變為玫瑰紅。不多時分，太陽又沉下半邊臉，月亮的銀色柔光開始泛濫。不見出水芙蓉和那一片應有的墨綠，於是想到了清晨掛在花瓣上的露珠。妖媚的月光下，那嬌嫩的瓣兒若是頂着絲滑的水珠，發出飄柔的星光，一定好看。而河塘里只浮着薄薄一層青荇，這兒一點，那兒一點，難成綠意。風兒打着轉，香氣也隨着縈繞開來。月光的摻和，更是多了份雅緻。嘗一口，帶着眼淚的澀味，鹹鹹的。是誰在哭泣？空氣中瀰漫了哀傷的味道，還只是悲從心生？或許是過於的熾熱，所造成的壓抑感的催化吧？那難以琢磨的晚風終於又飄過，發熱的腦袋漸漸靜下。腳下的車速越來越慢，直至停下。不僅是感覺到了那股灼人的哀怨氣息，看到了，看到了晶瑩的淚珠從空中撒下，泛着月影的陰柔。觸及到，那是冰涼的，飽含憂傷的淚水。這是一場月下的淚雨，而卻看不清淚的容貌。但我知道這不是開心的淚，因為它不含一絲的溫暖，這場雨，澆滅了夏日的怒火。淚雨，它飄啊，在風中，展開透明的翅膀毫無忌憚的飛揚，然後再落下，滾入乾涸的泥土。這場雨，下了好久，不知道是誰為誰而下，竟如此地幽怨。在行人稀少的傍晚，更顯得孤寂和蒼涼。窗口，不見燈光，似乎有人趴在窗台上。我仰着脖子，努力看着，幾滴眼淚落在鼻處，依然是清涼，但夾雜着不易察覺的香水味。怪異的香味越飄越濃，也愈發的感到那強烈的傷心。最後才驚覺，裡面還揉合了幾分酒精。這場雨，真的是下了好久。夕陽的餘暉終於消失殆盡，而一輪明月淡淡印在天邊。淚雨，停止，不下了。那模糊的身影倚着窗框。仔細瞧去，彷彿在寂寞的月夜下，看到了那雙哀傷的眼睛。又重新開始蹬車，濕透的衣衫在晚風下格外冰涼刺骨。熟悉地拐過一個又一個彎，不曾停留。唯一駐足的，是那扇凄涼的窗下。月色開始朦朧，我終於知道月下潸然的模樣。因為寂寞，因為傷心，有太多的因為，而卻沒有足夠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