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君書

　　見字如晤，一別三月，望你一切安好。與家中打電話時知家中天氣多雨嚴寒，空氣總是潮潮潤潤的，正是江南多雨的時節，添衣勿忘，自多珍重。

　　天津的物候比南方比南方來得明顯，北緯32度13分，溫度早已降至零下。西風凜冽，挾冷空氣吹過去吹過來又吹過去，凋盡了秋葉，一地堆積。參天的樹木，悠遠的藍天，順着光枯的虯枝望去，視線便無限的延伸開來，幽邃高遠，思緒也就這樣散開。

　　張翰在洛陽見風起，因思吳中鱸魚蒓菜，遂曰：“人生在世，貴求適意爾，何能羈宦千里為功名？”通城沒有鱸魚蒓菜，我所思的是家中的紅燒肉，無肉使人瘦，且使人思。紅燒肉本是極尋常的一道菜，天涯無處不可吃到，但總不如家中的好吃。如“千里蒓羹，末下鹽豉”的滋味讓人懷念未必是蒓羹鹽豉有多好吃，而是當中有家鄉的味道。

　　然家中的紅燒肉的確是好吃，尤其是外公做的紅燒肉使我至今猶念。五花肉洗凈，切塊，入鍋放鹽，加水燜，水盡干后而油盡出，肉香四溢，聞后讓人不免有當“皰中君子”之意。哎！不能急，還沒好，得等會。還要放醬油，加佐菜，干辣椒為上，蒜末為中，蒜葉為下，如都沒有就不加，免得弄巧成拙，壞了味道。待過油入味后，便可裝盤上桌，以饗口腹了。家常便飯無需顧慮吃相，一時風捲殘雲，實乃人生一大快事。后在餐館也點過幾回紅燒肉，但都是煮後去湯的肉，加了濃汁勾芡，滋味盡失，不是味道。

　　後上高中，久居學校，便愈發想念家中紅燒肉的滋味。父母每來看我，都從家中做菜帶來，其中就必有紅燒肉。而學校離家又遠，這就需父親（父親不在家時是外公外婆）一早買了紅燒肉，小火慢燜，做好裝在保溫瓶中，急忙趕往車站搭車，恐誤了時間，一路顛簸，卻是為送一頓中飯，待我吃完后又匆匆趕回。每念及次，似乎懂得了天下遊子的鄉情與父母的思心。

　　現在我已離家兩千多里，吃一頓家中的紅燒肉殊為不易，食堂也有紅燒肉，味道也不錯，但吃起來總不對口味，那缺的就是家中的溫情吧！好在一月之後便可回家，那是便可一解思念之情，亦想與你暢懷對飲，一敘別情。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一同在燈光上自習的日子在今日想來猶肺腑溫熱，總追思杜甫在《贈衛八處士》中的熱腸，“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待我歸去之日吧，舉杯對酌，與君一醉一陶然，一掃多年的沉鬱。

　　與你寫信之時我正在上選修課，瑣碎的翻書聲，空曠的教室，昏暗的燈光，我有些昏沉欲睡，又彷彿回到以前一起上晚自習的時光，嚴寒之中也油然生出一種溫暖來。你現在也應是在教室上自習吧，窗外已暗，暮雨瀟瀟，隨風入夜，寒雨連江的江南時節，蘊藏着晶瑩的飛雪，預備着平安夜的靜謐，這哀婉又華美的歲月呵！兩千裡外的祝福，願你收到時還有我手心的餘熱。代問候方為學妹，聖誕快樂！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