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M版  分類:寫物散文  編輯:小景

  四月五日,清明。

  窗外一片很新的綠,是懸鈴木。近近遠遠還有許多樹,枝椏指向天空,依然未醒。有的也許幾天後就會突然發出一身的綠,而有的卻可能永遠也不會再綠了。

  想起幾年前家門前的那棵楊樹,高大挺拔。初春時會飄出純白的楊絮,猶如四月的雪,夏天時樹蔭幾乎遮住了樓的三分之一。那麼安安靜靜的生長,不索取一點,只是為自由的鳥兒提供溫暖的巢。但是不行。

  人們厭惡它的樹蔭擋住了陽光,害怕它的根不斷延伸會頂碎自家門前的路,人們在楊絮飛揚的的日子緊皺着眉跑回家,在落葉紛飛的時候不耐煩的掃着葉,迫於小區規定不能砍伐活着的樹一直沒有動手。但是終於,人們還是在一個冬天,在樹安靜的沉睡時,挖開了它周圍的土層,裸露出那些因為道路的壓迫而扭曲的根,然後潑上一圈硫酸。最後,人們像合上棺材一樣的重新給根蓋上土,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冬天靜靜的走遠,春天悄悄的回來,周圍一切花、一切草、一切樹都染上了生命的色彩,只有那棵樹,再沒有醒來過。後來,人們如願的砍倒了它。再後來,人們用水泥填滿了樹曾經所在的空間。路終於恢復了路的模樣,但有什麼東西逝去了,再也不能回來了。

  我不知道樹在那麼一點狹小的、黑暗的空間里是怎麼掙扎着生長的,那必定要忍受巨大的疼痛。雖然人們不斷的壓迫下來、壓迫下來,樹卻只是安靜的忍受,然後繼續抽出新葉、繼續成長。它從不會對人們有任何戒備,然而人們卻在它沉睡時謀殺了它。人們謀殺了一棵樹,人們不在乎它怎麼生長怎麼疼痛怎麼只是想存在下去想活着,人們只在乎自家的陽光和春天不帶楊絮的清新空氣,只在乎灰白的路,似乎這一切都比一個堅持想活下去的生命更重要。

  現在的我仍然清楚的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冬日,人們給潑過硫酸的樹重新蓋上土后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他們悠閑、自在的拎着鐵鍬離開,回家繼續自己的生活。而樹,開始在他們身後靜靜的死去。

  再往後回憶是更悲傷的事情了。

  從我家到學校的小路旁是一排高大的楊樹。仍然是初春的楊絮、初秋的落葉,仍然是人們不耐煩的神色,仍然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人帶着各種工具一群群的來。枝椏撞擊折斷、樹榦轟然倒下,嘈雜的聲音不斷不斷的響起。然後拖拉機“突突突”的吐着煙過來又過去。樹沒了,甚至樹根也被一塊塊挖出來運走了,留下滿地細碎的枝椏,和一個個精緻的鳥巢。一片狼藉的生命碎片。

  人們終於滿意的望着春日的陽光不再有楊絮的打擾了,但是春天裡沒有了地上大片大片的白絮,空中沒有了溫暖的雪花,總是有了缺憾。我還是懷念看楊絮靜靜飄過時的安寧,還是懷念在落葉間的空隙上蹦跳玩耍時的快樂。

  都不見了。

  空地種上了細弱的銀杏,樹榦只有人的手指那麼粗。春天只剩下細細小小匆匆飛過的柳絮,像是生怕驚擾到什麼似的;秋天的小路上偶而會有被風吹過來的銀杏葉,一切又開始平靜的生活。

  只是,那些春天時歸來的小鳥們,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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