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我知道等待一個人是很苦的，追尋一個人也是很苦的。我沒有刻意地等過誰，也沒有大膽地追過誰，從來都是隨了命運的安排。命運說你今生該陷入孤獨，我便在因緣的路上處處看得到朦朧的風景，卻又時時抓不住夢裡那條救命的繩索。於是，我就在遇到與錯過的路上一再地、一再地跌撞了下去。

　　??我知道今生等不到命里想要的那個人，那個人既不在種了木棉樹的巷口，也不在燈火闌珊的虛茫處。他遊走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路途。我們沒有擦肩而過的機會，沒有回眸的機會，沒有心靈豁然一動的機會。那人說，他的命里沒有我，我們還需要再修鍊幾個輪迴，才有共渡同一條船的機緣。

　　??我與命運握手默許之時，便認了這一生的種種錯與種種罪。我說我遇到了什麼就拿起了什麼，但我可以只把他放在一個屋檐底下，不去賞玩，不去感知，不去交融，不去做任何的理會。這些全在於我。給予我什麼，我無從選擇，怎樣去操作，卻是我的隨心所欲。我寧肯枯萎了這一季，憔悴了這一生，虛度了這些個一去不復返的歲月。而我不能，不能以濁而污了心的清靈。

　　??此生既不能擺脫塵俗里那一場迷亂的緣，不如就承認了它的存在，任它姿意地揮灑下去，直至如我一樣地枯去。

　　??傳說世間有一種鳥，她的一生都在尋找一棵生命旺盛的荊棘，一旦找到了她生命中的那棵樹，便會全身心地撲上去，讓鋒利的刺穿透身體。她在生命的彌留時刻放聲而歌，聲音凄美絕倫，世間無人能與之媲美。

　　??沒有什麼人能違抗命運，既便她的尋覓是為了死去。

　　??縱然我也要尋找一棵棲息的樹，但我絕不會為了結束生命而去。縱然我也渴望高歌一曲，但我的樹不是荊棘，它不能讓我歌出以生命為代價的絕唱。所以註定了我此刻的平庸和一生的平庸。

　　??朋友歌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月兮月不知。他的戲謔讓我感動。縱然他是一時心血來潮的胡鬧，於我卻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思朋友的奇言妙語，思朋友的豁達開朗。也羨他的無憂無愁。

　　??不知山上那木是何木，也不知心中那月是幾時月。木上有枝，枝上有月，月上可有什麼？

　　??幾個輪迴修得一年戲語如絲？如絲不絕，不絕於默默之心。久久不能隱去，隱去一個迷離的找不着頭緒的故事。且把它看作是一段節外生枝的趣事，一段額外的抒情小調。

　　??這裡的山多是禿山，這裡的木也朽去了不少。然而還要再栽種了上去。

　　??靈秀的山自有靈秀的木，靈秀的木自然延伸出更多的靈秀。所謂的“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我信。這裡也有過神的傳說，如今卻都已絕塵而去，不再眷顧這片荒土。而木年年如是，困頓於這一方枯黃的水土。

　　??月是十五初一地輪替着，一刻不差。究竟那個月是不是如朋友心中所思所慕的月一樣呢，我無從知。我所能知的是，各地的月雖是同一個月，卻也因了地域的不同，呈示不同的景緻。此月非彼月，心中月非塵中月。話到此處，不免心中凄然，為不可及的一段痴話。

　　??而我知世間處處有山，山中處處有木，木間都會有一個月，願那個月永遠地存在於朋友的心中，當是山林中誤失了路途，偶得的一個景緻。

　　??這不是緣的緣，這亦夢非夢的一段無中生有的戲說！希望朋友不要介意我的一番陳詞。

　　??嘆世間的真真假假，幾個人能辨得清幾毫幾分呢？

　　??只相信了一句話，真作假時假亦真。

　　??但憑了他去。

　　本散文作者：九天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