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

　　故鄉瓦房門前有一條向遠方蜿蜒的小道。枯樹傴僂，人家犬吠，孩童追逐慈母喚叫之聲。薄暮籠罩着山腳的小村落，炊煙裊裊生起，青空之中點點悠悠大雁從容過。這便是我對故鄉最初的印象了。

　　背井離鄉多年，胸腔中不免泛出圈圈鄉愁。車輛在這城市中川流不息，淡出視線，想起了故鄉。

　　東方漸露曉色。空中瀰漫著炊煙，嗅着多年來早已熟悉不變的味道，聽到了村落里誰家的雞鳴。哪家巧婦勤勞早炊，響着濕木受火的爆裂聲。聽見巧婦家君、愛子揉揉睡眼，低聲絮語。曠野上一片碧綠，漸而陽光飄灑，耀眼的碧綠生輝。如天籟之音從小道那邊傳來，知道這唱山歌的是村裡人了。

　　聽着山歌，覺着這小村落是天堂，我蹦跳着在小道上前行，如蝴蝶從中飛一般，看見好奇之物便停下了腳步。仔細觀察着種種植物，思索着從前有沒有見過，這才帶着迷惑的眼神走開。夏天裡玩熱了，就到水溝里戲水，卻總要引來村裡人如毒蛇一般的罵嘴，然而我和“野蠻”的孩子們卻不俱，要扮一通鬼臉，引得村裡人誓要逮到他們，假裝追來，這才飛奔而去。

　　坐在瓦房門檻上正撞見夕陽，時而看着風捲起的塵土，時而痴望遠方，時而盤算手指，低聲絮語，心理念叨這父親母親何時回來。一天最快樂的事卻莫過於在夜裡與家人坐在繁星之下，吹着清風，互相逗笑了。

　　爺爺持着蒲葵扇，坐在竹椅上，輕輕扇了。被我一些莫名的舉動逗笑了，竟因笑過了頭，加上滑稽可笑的動作，引得我與奶奶得合不上嘴。這聊天的活動快要結束時，奶奶從瓦房裡端出一碟水果，一碟花生。一會兒邀了鄰人一同吃，聊天的活動便又從新開始，這鄰人也不時邀請我們。聊至深夜聽見了蟲鳴，這種小蟲子常常引起我的好奇心。鄰人便說了孩子明日還要上學，這才邊答應着，時而回過頭，邊離開。

　　帶着瞌睡進入了夢鄉，帶着夢想離開了故鄉。漸行漸遠，離得故鄉遠了，雖然能和父親母親在一起了，可這生活卻不能再像在故鄉一樣，自由自在，無所拘束了。雛鳥離開了所謂的鐵囚籠，衝破束縛，可是卻又進入一個更大的囚籠，一個生活的囚籠，這兒同類雖多，但鳥與鳥之間卻多了無形的界限。

　　故鄉本是應與每個人最親密的，可故鄉卻不再認識我了，我也不再認識故鄉了。孕育我的故鄉……

　　小道旁，瓦房前，一層有一層薄霧籠罩。入夜山腳下亮起了萬家燈火，卻不比稀疏的星空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