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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夏微涼!記憶成殤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淺夏微涼!記憶成殤 標籤:青澀記憶

  一、那些失散在流年裡的美好。。。

  她做在午後的院落里,身後是陪伴我長大的那棵蔥鬱楊槐,她身穿藏藍色的對襟外褂,陽光透過枝條的縫隙偷窺她那和藹的臉龐,那侵染歲月風霜的模樣慢刻成漸遠的時光,微風吹起的髮絲凌空飄揚,只是歲月枯竭了黑色,漸變成白髮蒼蒼,那最初的容顏在歲月年復一年的摹畫中被無情的刻上深深淺淺的紋路,逐漸蒼老,眼睛不那麼有神了,曾經洞悉的美好一切 ,逐漸模糊,她說,老了,我說你不老,依然是我記憶中最美的樣子,只是此時,心情有無法言喻的酸楚,眼睛微潮,轉過身,濕了眼眶,任由它肆意流淌。斜陽正暖,我俯身在她的旁邊席地而坐,看她溫暖的模樣,笑意盈然,那一刻我把她定格在光陰里。

  她起身,我親昵的上去挎着她的胳膊。是一種依靠,也是一種保護,她說妮子的粉色外套上有個地方破了,要縫補一下,我說你休息會兒吧,我自己試着補上,她執意不肯,嘴裡還嘟囔着,等下再把手扎着了,會很痛的,眼神里是滿滿愛意,於是我只好依了她,那時的那種幸福,是觸疼心臟的溫暖。

  然後在漸漸夕暮西沉的夕陽中,看針線在她手裡來回穿梭的情形,執拗的老人那布滿疼愛的一針一線,迴旋在那遠去的記憶里,於時空中譜寫滿滿的都是愛的疼惜。

  然後 我們聊着天,聽她講遙遠的從前,那時,空氣中瀰漫著洋槐花的香味,清香四溢,當然還有一種被愛的味道,在那個時空中彷彿只有我與她存在着。

  微風吹起,看她飛揚的髮絲舞蹈着,驚擾了眼睛,她抬起手往耳後攏了攏,然後微微一笑,那時,午後的陽光已變得柔和溫潤,她的臉上是陽光一樣的笑容,彷彿盛放的花兒,正微延着嬌艷的生命,彷彿,我們回到了同一個舊日時光里。開心的,幸福的,從容的聊着天。因為美好,因為顧念,那時那刻的記憶從不曾在時光里抹去。

  那是曾經某一年的四月。

  從小我是被她帶大的,記憶里沒有媽媽的摸樣,在我兒時的夢裡,媽媽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她說小的時候,我的身體特別不好,又經常鬧夜,於是她抱着我常常奔走在路上,家到小診所的距離,雖不遙遠,但夜間的奔忙,疲於勞累,由於我夜間的哭鬧,以至於她很多個夜晚都沒有好好地睡個覺,北方的冬天寒冷至極,因屋裡沒有取暖的設備,她的右邊肩膀落下了永遠的病根,每當陰雨天氣,都痛到無力,每每看到此情,心都會揪緊的疼痛,我的幼年在她的臂彎里成長,哪裡充滿溫暖、關愛、與無微不至。只是我饋贈與她的都是無數個難熬的夜晚,與揪心的掛牽 。現在,才明白,那是十指連心根莖相連的一種深切情感。我想,那時的我和她就是這樣相互陪伴着的。

  那時鄉下的夜晚沒有電視,甚少有光明,唯一的一盞罩在瓶子里的燭火,也不舍點來用,黑色疊加,只剩下黑色的天幕,有時,她會在院落里依風而坐,我依偎在她的懷抱里,數星星,聽她講經年的情事。在有月光的晚上,遙望着月亮,幻想月宮裡的嫦娥,是不是仙子一樣的漂亮姑娘,那時的夢想,單純、美麗,偶爾風起時,聽她哼唱,唱我聽不太懂的歌謠,一遍又一遍,夜色中看到她安詳的模樣,於是我在悠揚的旋律中進入夢鄉,再次記起,已成往昔,時光的角落裡布滿塵埃的燭燈訴說著遠去的曾經。

  喜歡她烙的餅香,不是僅僅可以填飽肚子,而是她用心彌補了我那個年歲欠缺的某些東西,沒有零食,沒有玩具,沒有母親的呵護,而我在她的餅香里游弋着念想,因為那是家的味道,溫暖的味道,被在乎的味道,後來,在這種念念不忘的記憶里,一直回味無窮,直至現在每每想來,亦然不能忘。

  那年我正極力的成長,想在她身體好好的時候,快點長大,好有一個有力的臂膀支撐起保護她的力量,某些東西總不能盡隨人意,那年夏天,陽光炙烤着大地,麥子黃了,熟了,要收割了,於是田間地頭的人們都奔忙了起來,忙得不知所以,她也不例外,父親與我顧不到家裡,她一個人支撐着家裡所有人的飲食滌洗,我不知道那時的她累嗎?可是那時沒有時間來思考這些問題,但年逾花甲的她,何以堪此重任。要下雨了,父親急忙用板車把收割好的麥子拉回家,她急於幫忙父親,被摔成了重傷,她真的老了,雖然我再怎麼不承認,歲月的風霜依然抽取了她身體的骨質營養,醫生說,她的年歲大了,不適宜動手術,還是家人悉心照料的好些,因為怕她下不了手術台,她痛苦的呻吟着,而我卻無能無力,我多麼想受傷的那個人是我,我多麼想痛苦的那個人是我,我精神的依靠在我還來不及防備的時候,轟然倒塌了。她受盡了折磨,大的醫院不接收,小地方的醫生無能為力,於是我在那個孤單的小床邊陪伴着她孤獨的老去,由於不能進食東西,只能靠流食維持生命,逝世的時候,她已經是骨瘦嶙峋。那年的夏天,格外的冷,我的世界沒有了顏色,沒有了光明,我像是一個突然走投無路的孩子,心不知歸處的四處游弋。。。。

  她還是去了,閉眼的前一刻拉着我的手說,妮子要堅強,妮子有父親,還有弟弟他們,妮子不孤單,我獃滯的在她的床邊,不能言語,傍晚的風從打開的窗里吹了進來,有人把我抱在了懷裡,就在那時,我哭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不要離開,不要走,崩潰的思想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無以復加,我抱着她還帶有體溫的身體,我握着她的手,我一遍遍的撫摩着她的臉頰。這個是祖母,卻像母親一樣把我撫養的女人,就這麼的無聲無息的去了。

  我聲嘶力竭的呼喊着,我失控一樣的撲到了她的懷抱里,擁抱她,可是,她卻不能回應我。她的身體冰冷而又僵硬,沒有了一絲溫度,一絲柔軟。那是最後一次決絕的擁抱。可是,對我,卻再也不能帶來任何的慰藉。

  看着人們抬着她的遺體送往門口停放的靈車上,我終於不能自己,像瘋了一樣對抱着我的人又打又咬,想掙脫被束縛的身體,想留住那冰冷的遺容,哪怕沒有了溫度,沒有了聲音,但至少存在着,這樣我會感覺是安全的,感覺她沒有離我而去,眼睜睜望着靈車緩緩的走遠,最終失去了意識,昏倒在他人的懷裡。傍晚的時候醒來,不識自己,不言不語,突然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始終沉默着。。。

  那是某一年的夏初。

  二、那一份她給予的無處覓尋的牽念…

  那年初秋的時候,父親把我送到了姑姑家,父親說,不想看到我一直悲憐的模樣,很是心疼,我開始試着在沒有她陪伴的日子裡,尋找陽光,儘管我的世界一直黑暗,絲毫看不到溫暖跟希望,但想試着自己走出來,後來去了小城開始工作,在機器的轟鳴聲里,在忙碌的日復一日中,在朋友的殷切關懷下,我開始逐漸學着堅強,不想讓父親擔心,那些她給的遺落在心間的離殤,只能轉交給時間慢慢淡化,然後學着放下悲傷,那時的年月我度日如年般熬着。。。

  後來,隨着時光遠去,把它隱藏在最深的心底,偶爾懷念,那些她給的從前,一如既往的溫暖,最不捨得,最難以忘記的,最美好的是那段無法從記憶里抹去的時光。我開始學着放下,然後是曾經一樣恬淡的表情。不可否認,這些隱藏時時會隱隱作痛,偶爾會睡夢裡驚醒,腦海里迴旋着她離去的模樣,但我依然在哭過後堅強,那時黑夜偽裝了最真實的自己,常常獨自悲戚。

  她終其一生辛苦操勞,節儉、沒有閑享過一天的清福,她的堅強,我依然繼承,也許被現實打壓的緣故,骨子裡多了那份堅韌的韌勁,那些年,至始至終沒有看到過她的眼淚,這樣的老人歷經過無數滄桑,有着海一樣寬闊的胸懷,她的微笑彌留着陽光一樣的溫暖,始終陪伴我走過的每一天,又是一年初夏緩慢到來,只是,在沒有她的季節,平添了挂念,舊年今時,她沒有等到下一季的溫熱和風,而撇下我們撒手人寰。很想她,想她淚落面頰而不知。而對她的想念也是這離散世間的一簇溫暖火焰。獨守着剩下的流年,我被漫長的歲月磨厲的漸漸成熟,現如今,我當下的生活,清雅,樸素。它讓人覺得生活是緩慢的,卻也是從容的。就像春風吹過油菜花田起伏的花浪,即使落淚,亦會心暖清明。

  柳樹兒伸長了枝條,楊槐樹的花期已過,又一陣冷空氣過後,天兒真的暖了。初夏五月時節,我坐在異鄉的時光里默念她,而我是不願意掉眼淚的,怕若真的有靈,她會傷心。我是如此倔強硬氣,骨子裡透着桀驁,這是與她極為相似的。閉上眼睛,我穿過時空撫摸她,一種說不出的依賴…

  內心裡這樣的依賴,是那麼的沉重。這樣的依賴,即使拼盡全力突破了某些複雜的外殼,也無法袒露。我坐在庭院的的夕陽下,神情是茫然的平靜。我看着綠意正濃的樹木,天空里的陽光如此溫暖。那個時候,我與她一起坐在這樣的斜陽下,為她輕輕的梳理白髮。那髮絲在指尖縈繞過的氣息依舊熟悉,我想,那時她的心裡一定是充盈着世間平實的歡喜。

  這世間存在的每一事物都會留下一些沉着的痕迹。一個相互牽念的親人更是如此。她所有赤烈的情懷,在枯萎之後,一樣是留下了難忘而厚重的痕迹。那時,她離開之後,我經常夢見她。她神情坦然的與我坐在那棵老樹下依舊聊着天,一起吃飯,與以往一樣。我依偎在她的身旁,聽她講那經年的情事,聽她哼着以往的曲調,入夢來,夢中我不知她已離開了我,可是,醒來,心痛得淚流不止,這如夢似幻的一切,彷彿依舊存活於現實的每一天。

  她的離去很是迅疾,以至於我總覺得她還活着,或者是她可以慢慢的離去。有時,於心我會認為她只是突然失蹤了,某一時她還會回來。我總說,蒼天有眼,其實我多想上天能多留出時間給我和她,讓我們把該說的話說完,讓我儘儘未完的孝道。這樣,我才能沒有遺憾的與她告別。而事實上,她的離去讓我至今無法接受。

  我不能接受她的離去,我亦無法與她告別,因為我是她最疼愛的孫女。她是不能被任何人替代的。然而,她走了,我的身體像被掏空了一半。我仰望夜空時,看到自己那破碎的輪廓像不着邊際的黑一樣空茫。而這空洞將會每日的存在着,它一日日的被時間與夜籠罩,無法填補。並且,直到我也死去的那一天,它依然是空缺的。

  三、風起時,想她!

  去年的春節,回了趟故鄉,在久別過後,獨自一人來到埋葬她的地方,很久不見了,我依然刻骨的想念她,緘默許久,望着墓地里那孤獨的墳柩,訴說著這些年我的境況,我很好,只是一直不習慣沒有她的日子,有時無法來看她屈於無奈,不知她可否原諒,很多的話,不知從何說起,終化成一句,我想她了她知道嗎?此時北方的蕭條景緻,像此去經年凄冷的心情,無法言語,抬頭遠望,村子里滿是枯木,一些枝椏無力的低垂,風吹來,隨風飄搖着。像極了曾經的那些年痛痛的從前,遠處,偶有行人走過,狗不停的吠叫,再然後,只有模糊的足音回蕩在凄清的風裡。目光,拋灑一路的孤獨。

  某些深深的念想在身體里游弋,這念想只有自己明了。就像曾不止一次說過的,這是一種遺憾與無助交替纏繞着的心的錯落。那不忍捨棄亦無可覓尋的情感,像遺落在彼岸年華里的落花,隨風飄逝,化作纖塵,終入塵埃,像夜空中無顏六色的煙火,那時綻放,美麗了曾經,卻化成煙塵,不覓蹤跡。記憶在流年裡斑駁成黑白影像,如今只剩下我站在光陰的路口清醒着回望,這些鍵盤填補的文字,只是與自己無言的對峙,告訴自己傷和回憶都有終局。

  而現在,夕陽西下,很美很靜。此時的天際稍顯寂寞,昨夜的一場雨,晚風是微涼的,帶着一種潮濕的柔軟。靜坐在房裡的竹椅上,像一尊塑像,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說了那麼多,彷彿什麼也沒有說。更不知可以對她說什麼。一種懷念而壓抑的氣息,在我冷清的房間里緩緩游弋。其實,現在的這種無言的寂靜是我所懼怕的。靈魂被歲月的河流泅渡,華年頓逝,心於這時開始放聲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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