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爾里克

　　帶着對下馬崖那汪神泉的感嘆，懷了對伊吾兄弟的思念，踏着天山北坡的晨風離開伊吾小鎮，不一會就到了鹽池鄉。沿路上看見一支紅旗招展的綠化隊正在亂石叢生的戈壁灘涂上植樹，看得出伊吾人民對生存環境改善的心情是相當迫切呀。

　　那不停變幻色彩的幻彩湖，就幻在鹽池這塊地面上。由於土地鹽鹼性高的緣故，鹼草滋養出的羊肉是鮮嫩肥美，味道清純，當地人開發的鹽池有機羊肉已經享譽四方。

　　但鹽池的聲名遠揚當和喀爾里克雪山有關，這裡有一條路通往雪山深處，給那些喜歡登山探險的人提供了通往險境的路徑。我是對登山存在畏懼的，不敢獨自一人走入雪山，但走近雪山還是很有膽量的。

　　穿過阿爾通蓋村莊，沿一條平直的砂石路攀援而上，就是喀爾里克雪山。越近山腳，氣溫越低，草原上春草尚未返青，但忍受了一個冬天的牛羊已經急不可耐地匍匐在草原上了。

　　草原是牛羊的依託，牛羊是草原的主人。只要冰雪融化，草原的主人們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去，是完全自己做主的，不受我這個遠途而來的旅者的影響。路旁一隻老牛吃草，五隻大牛、兩隻小牛靜卧在晨風裡，恢復它們的能量。那份從容和恬靜，比劃得一路匆匆的我羞愧難當。

　　但想到我遠途而來的目的是膜拜喀爾里克雪山來的，不用跟那些牛呀羊呀計較感受，用身體的語言做一個恭敬的姿勢，拜向雪山，讓雪山感知我的虔誠，立時心氣平和安詳，開始近距離地端詳起雪山的容姿來。

　　雪線之上，是與山巒纏鬥的雲朵，這是陽光初照的產物，雲的滋生，豐富了牧人們的生活，帶給草原上無盡的嚮往。雪線之下，是牧人們的夏牧場，那期待已久的牛羊已經等待到了冰雪融化，正在等待牧場換上綠裝。一條雪水彙集的河流，激蕩而去，流過草原流向幻彩湖，鳥雀們清脆了嗓子，盡情地歡唱。我的軀體和心靈被喀爾里克雪山和雪山下的風景一點一點地融化，或站或跪，或躺或卧，都不能表達我對雪山的眷戀，對草原的深情。我的心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物事，只剩雪峰、雲朵和草原。我的靈魂也開始走出軀體，飄向雪山，飄在雲朵之上，以更高的姿勢擁抱草原。

　　一隻小牛沖我而來，把我喚回了現實的世界，我急忙躲開小牛俯衝的路徑，心想這小傢伙感情是受了我身上紅棉襖的刺激，把我當成鬥牛士了。躲回車上，才覺得腿發麻臉也生疼。

　　離開雪山時那隻小牛追了我半里地，我一時陷入迷茫，這草原的小主人是驅逐我呢，還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把我挽留？

　　驅車四十多公里后，我站在前山牧場的一塊高地上把喀爾里克雪山回望，發現那些纏鬥許久的雲朵已經掙脫了山巒，飄向了遠方。

　　（2013年5月7日新疆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