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

　　文/慕容律格

　　昨晚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雪花乘着東面刮來的潮濕的風，悄然地降落在平川、草地、山崗和將軍湖平靜的冰面上。起初，雪花慢慢的飄着，猶如一朵朵浪漫的蒲公英，在柔和的路燈燈光里隨風起舞，稍後，輕柔的玉塵變成了漫天大雪，一朵朵雪花，恰似一片片的棉絮，彷彿是一個巨人把天幕撕得粉碎又隨意拋灑。蒼茫的夜空不見了夜行鳥閃電般的身影，山林和懸崖好像在雪夜裡顫動、沉浮、蕩漾。雙峰山和山前的小城，怡然的在雪夜裡神奇變幻着容顏，到了天明，整個河山已經是“千樹萬樹梨花開”。

　　雪花是美麗的，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瓏剔透，粉雕玉琢。雪花是高潔的，她潤如羊脂，她輕如柳絮，她白如雲朵，她雅似蘆花。雪花是神奇的，她猶如仙子的眼淚自天而落，輕盈的雪花旋轉着追逐着，飄飄洒洒，飛來纖塵不染，落地點塵不驚。

　　隔窗望着飛舞着的粉蝶，一股想親近雪花的衝動油然而生，於是，拉開窗子，向窗外張開了臂膀。一朵朵雪花落在衣袖上，倏然變成一滴滴微細的水滴，在燈光里閃着淚珠的光澤。

　　望着雪花的淚珠，我想起了久遠久遠的往事。

　　兒時冬季的一天，望着飄落的雪花，我天真的問媽媽：“媽媽，雪花為什麼會變成淚珠呢？”媽媽撫摸着我的頭，給我講了一個動人的故事。

　　媽媽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家鄉山裡住着一對老夫妻，夫妻膝下無子，生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名字叫雪花。一天，雪花進山砍柴，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個男孩躺在雪地里，眼看就要凍死了，雪花扔掉砍來的柴把男孩背回家裡，男孩慢慢甦醒過來，告訴雪花他叫梅樺，住在山外的雞寧鎮，前不久家裡遭受匪禍，全家人只有他倖免罹難，隻身逃進深山，饑寒交加暈倒在雪地里。

　　梅樺傷病痊癒后就留在了雪花家裡，這梅樺猶如潘安再世英俊瀟洒，玉樹臨風。深得雪花父母的喜愛。天長日久雪花和梅樺相愛了。

　　一天渤海國君大榮祚和郡主進山狩獵，正好和梅樺相遇，郡主霎時被梅樺的容貌攝去了心魂，和父王商量后要招梅樺為郡馬。梅樺告訴國君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愛人就是雪花。郡主十分驕橫地告訴梅樺如果不招為郡馬，就殺死雪花一家。為了親人免於遭難，梅樺無奈跟隨郡主去了上京龍泉府。

　　在京城，雖然錦衣玉食，可是在梅樺心裡時時刻刻惦記着他的雪花姑娘，終日沉默無語鬱鬱寡歡。一天，月上桿頭，梅樺滿懷悲憤走上城外的山崗，朝着雪花居住的大山，傷情地唱道：心裡有片藍藍天，夢裡回到高高山，盼望雪花紛紛飛，梅伴雪花盼春天。梅樺唱罷，手仗利劍長嘯：“蒼天為我作證吧，不能娶雪花為妻，我願做深山裡的一株山梅，守望着我的心上人！”說完，舉劍自刎。說來也怪，就在梅樺死後，雪花家後邊的山崖下，長出了一棵山梅樹。“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梅樺肉身變化成的梅花傲霜鬥雪，朵朵梅花昂首怒放，即使到了寒冬臘月它也有“疏影橫斜水淺清，暗香浮動月黃昏”的神韻。

　　自從梅樺走後，雪花帶着對梅樺的愛，躲進了深山老林。每當夜晚來臨就會思念梅樺，由於心力交瘁，雪花的身體一天天垮了下來。一天夜裡，雪花夢到梅樺已經死了，變成了一株山梅樹，守候在她的身旁。醒來，雪花懷着無比凄涼的心情，遙望着大山，哭喊着說：“梅樺，我的心裡永遠是你的家！蒼鷹飛不過滄海，不是她沒有強勁的翅膀，不是她不夠勇敢堅強，而是在滄海的彼岸，沒有了希望。”喊罷，雪花一頭撞向身邊的岩石上……

　　恍惚中，雪花看見一個慈祥的老者站在身旁。她疑惑的望着老者，問道：“老爺爺，您是誰呀？“老者和藹地說：“姑娘，我是萬能的上帝呀，你已經死了，但是因為你是善良的姑娘，我想破例為你做兩件事情，無論是什麼事請我都可以滿足你。”雪花想了想，說：“我想讓您為我做的第一件事情，請您告訴我梅樺現在怎麼樣？第二件事情是無論生死，我都能陪伴在梅樺身旁。“上帝不解地說：“姑娘，你為什麼不選擇起死回生，榮華富貴呢？”雪花說：“老爺爺，雖然我的生命很短暫，但我從心裡真愛過，梅樺是我全部的愛，失去了他，我活着的日子又有何意義呢？”上帝無奈地說：“姑娘，你的梅樺已經死了，我幫他變成了山裡的山梅花，你若想陪伴着他，只能變成小雪花。“雪花含笑答應了。

　　就這樣，上帝把雪花姑娘變成了真正的雪花。自從變成雪花后，她就渴望着冬的到來，雪花知道春是羞澀的，夏是熱情的，秋是含蓄的，但是，只有嚴肅的冬季屬於自己。等到了冬天雪花，迫不及待的飛舞着從天而降，然而，陪伴她的只有呼嘯的風，渲染着無盡的凄涼和哀傷。

　　雪花輕輕的飛落在梅花枝幹和花朵上，盡情的撫摸着和親吻着自己的心上人。太陽一出來，雪花頓時化做了水，“滴答滴答“流了下來，賞梅的人們驚呼道：“啊，看呀，雪花哭了！”

　　記得那天，聽媽媽講完故事，我流着眼淚對媽媽說：“媽媽，我愛雪花，更愛為了心上人，永駐山裡的山梅花。長大后，我要尋覓到一個叫梅的姑娘，好好疼她、愛她！”媽媽微笑着看着我說：“好孩子，好好愛你應該愛的人吧。”

　　今天，世界上除了我和上帝沒有人知道雪花的心事與眼淚，沒有人知道雪花化成水滴是愛人的眼淚。雪花啊，可憐的雪花，伴隨雪花的只有風聲蕭蕭，和那一份柔情一份眼淚，一份愛戀一份凄涼。

　　清晨，我迫不及待地來到了銀裝素裹的將軍峰。雪花落在樹上，倔強的老柞樹垂下了臂膀，矜持的白樺披上了一件潔白的絨衣，高傲的青松謙遜的彎下了腰。

　　人們說雪花樸實無華，雪花默默無聞。我想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終生和愛牽手，不離不棄就是雪花的精神吧？

　　風還在刮，雪還在下，踏着沒膝的積雪，迎着那飄逸的雪花，我在尋覓，尋覓忠貞不屈的山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