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

　　整個夏季並沒有像去年那麼炎熱，反而陰天比較多。前些天煙雨蒙蒙，今夜卻下起了暴雨。暴雨在閃電中肆虐起來，電視斷了信號，我起身把陽台上的衣服收進卧室，依靠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排街燈靜默在雨里，忽然有些孤獨起來。

　　雨滴重重的拍打在玻璃上，就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被撞得粉碎。我望着，聽着，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那天打了一通電話給阿媽，她的寒暄和囑咐讓我默默的流了淚。“遠在他鄉，要學會照顧自己，要經常打電話回家，阿媽很想念你。對了，秋瑾要結婚了，訂在八月一日，你知道么？你們在聯繫么 "後面說了些什麼我已經模糊了，我怕自己的抽泣聲讓她聽見，於是快快掛了電話。秋瑾，那個曾經一起長大的女孩兒，那個說，是真的么？為什麼她沒告訴我？我冷笑了一下。我拿出阿媽的照片，在燈光下細細的看了起來。想着自己毫無軌跡的流浪，想着白髮蒼蒼的阿媽生病時沒能在身邊照顧，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在照片上，就像窗外的雨，清冷憂傷。起身洗漱了一番，突然間覺得好冷，上床用被子緊緊將自己裹了起來。

　　點燃一支煙，腦海里浮現着與秋瑾有關的畫面，一幕幕快些將我淹沒，頭有些沉重，不知不覺睡著了。那夜做了一個關於她的長長的夢——

　　夢裡我見她着一襲潔白的婚紗，幸福的依偎在一個人旁邊，他們十指相扣微笑着。我看不清那個男孩子的面龐，很模糊，就像一面呵過氣的鏡子。惟獨她很清晰，我微笑的向她徑自走去，當我走在她面前想擁抱時，卻發現她像幽靈一般飄渺，時而在眼前，時而又相隔很遠。她身體透明的，在空中飛來飛去。透過她的身體，看見那張我們的合影，她揪着我的耳朵，而我朝她扮着鬼臉。這相片不是在我的衣櫃里么 怎麼會在她身後？天了這是哪裡？我很驚恐，頃刻間她的身後出現一面水做的鏡子，裡面浮現我和她一起的畫面，我們笑着、鬧着。我夢到初三那年，用玩具蛇偷偷放在你的書包里，嚇得你抱着我哭；我將你的頭髮用水筆蓋卡住夾在書本里，當你轉頭被扯得生疼；上課睡覺時你用彩筆在我的臉上畫小鳥、花朵和烏龜......。一幕接着一幕，我痴痴的望着，她如鬼魅般的身影向我飄來，好像在低聲說些什麼。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說些什麼，可無論怎麼呼喊也說不出來。她微笑着對我揮了揮手，跟着那個身影漸漸遠去，他們越來越遠，好像融入了那面鏡子，而此刻鏡子里流動的不再是水，是雪花，漫天的雪花......

　　“滋滋滋，懶豬起床，懶豬起床...”鬧鐘將我從夢中驚醒，我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慌亂的拉開帘子推開窗戶，水做的鏡子不見了，我獃獃的站在窗前。天灰濛濛的，就像黃昏時一樣，只是多了一份清新和神秘。窗沿被雨水淋濕，細小的水流動着，於是想，昨夜你是否真的來過？

　　我拿着手機打了她的電話，“嘟—嘟—，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愣了一下，又給母親發了一條短信：“親愛的阿媽，請代我祝福秋瑾新婚快樂，白頭偕老。” 短信發送成功了，黑暗裡我摸索着打開衣櫃拿着那張我們的合影，貼在心口，心撲通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牆上的日曆撕了一頁又一頁，拿過筆將正月十八畫上了一個圓圓的圈。窗外寒風凜冽，朵朵融雪從天而降，雪花一枚枚的躺在地上，堆高了一點，又高了一點。我靜靜的站在陽台上，望着厚厚積雪，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冷意來。手機響了，是可可打給我的，不由我打招呼她便搶先說道：“好開心！我弟今兒個結婚，她老婆好像和你一個村，叫秋瑾。你認識不？恭喜他們吧！”我衷心的說了“恭喜”兩個字，在這兩個字里彷彿隔着千里的距離。接完了電話，搬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望着空中飄落的雪花不禁長嘆，啊！好一個冬天，好一場漫天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