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

　　電話裡頭，媽媽說這幾天就要收割了。

　　收割？是啊，二十四個節氣，霜降都來了，秋冬十月，此時不收，更待何時呢。正因為南方的氣候暖，回冷的時間比北方晚，種植的水稻正是這個時節收割。

　　收割時節，清晨六點，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早早的來到田野間忙乎了。太陽還未升起來，冰涼的露珠粘在肌膚上，刺激着身上的每個細胞。晶瑩飽滿的躺在或大或小的葉子中央，像一個剛剛睜開眼的天使。清冷的晨風，滲入你每一寸露出的肌膚上，不得不使你向這秋的早晨打個寒戰。而此時刻，碧藍的高空中飄着幾朵小白雲，大人們便知道今日又是個好天氣。

　　太陽漸漸地從東方的山腰上露出半邊臉，田野間也開始熱鬧起來。儘管露珠沾濕了衣裳，涼風令毛骨聳起，大人們還是忙乎起來，小孩子也興奮地吵着鬧着。大一點兒的孩子懂事，勤快，幫爸爸媽媽割稻穀，扎稻草人。其實，扎稻草人最好玩了，對於小孩子來說也是最喜歡的，他們喜歡但扎的不穩，一提起來就散了，還會割傷臉，所以大人是不允許小孩子玩的。大人們在干正事，小孩子也忙着干正事，旁邊的小雞小狗也忙着干正事，唯有不忙的就屬於樹上的小鳥了。一大清早就唱起了嘹亮的歌那歌聲撒遍了整個村莊，甚至傳到了還在襁褓中嬰兒的夢中。

　　太陽從東方山頭露臉，到頭頂日晒，再到此時此刻漸漸墜入西山，布谷鳥早就唱得不耐煩鑽回巢里偷樂去了。天高雲淡，秋風徐徐吹來，吸幹了大人們額頭的汗水，撩起兩鬢有些凌亂的頭髮，無意中，幾根銀白色的髮絲任風肆意，在深藍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顯眼。

　　忙活了一天，小孩子也累了，但是他們真的懂得累嗎，不是的，他們累的只是身體而已，晚上美美的睡一覺，累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小孩不累，稻草堆上，依然蹦蹦跳跳。大人們也累了，坐在田埂上，閑談着秋收的景況。

　　頭上，夕陽染紅了西天，而東方依然深藍廣闊。同一片天似乎不協調卻又是那樣有默契以至於合為一體，碰巧時，會有一群大雁從高空飛過，變換着不同的隊形，用它那犀利的目光鳥瞰田間的村民，而後，一聲長長的鳴叫劃過深邃的藍天，呼嘯而去。這一切完美的動作僅僅是幾分鐘而已，之後一切又恢復如初，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身後是一片剛剛被收割后留下的稻稈，有些被小孩子踩倒了，有些還直直的站在田中間，如同一位站崗的哨兵，迎接即將到來的冬季。前面是一片未收割的稻穀，在夕陽的染印下金燦燦的稻穗也給人一種橘紅色的視覺。沉甸甸的稻穗在習習的晚風中微微低頭，這是在給疲憊的人們敬禮嗎？它們的生命是短暫的，在人們的辛勤澆灌下也只有幾個月的生命，這似乎比田壟中的野草的生命更短罷，彼此活着的意義不一樣罷。

　　大人們時而望着這片還未收拾好的秋，欣慰的點點頭有莫名的搖搖頭，豐收的季節發自內心的欣慰又湧現內心的苦楚，時而望着玩鬧的孩子，他們深知孩子們轉眼就長大了，但這“轉眼”又包含着多少個日日夜夜。

　　夕陽完全被夜幕吞噬，大人們收拾好東西喊着小孩回家呢。天上的月亮已經升得老高了，儘管只是半月，那皎潔的月光也不遜色於圓月。月色清輝，這風，微冷，這秋，微寒。

　　與日劇變，小孩長大飛向四方，大人們老的老，去的去，風中飄零，根猶在，世間變換新，現代化城市中是年輕人的天下，鄉村下是曾經的大人們。秋已來，草已枯，月已升，鳥已歸息，這一味秋由誰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