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得得9
“請你……再給她……打個電話吧……”
處於彌留之際的尤伯瀚已經是第三次懇求嵇淑蘭了。嵇淑蘭強忍着滿腔的憤恨瞥了一眼丈夫的土灰色面孔,因她的眼白過多,看人時總顯得有些斜視。但現在尤伯瀚有恃無恐了,誰在生命垂危的當兒沒有幾個額外的“要求”呢?嵇淑蘭氣呼呼地從提包里翻出一張名片。
名片呈藕荷色,略含香氣,上面的文字極其簡單,只印着“某出版社編審”和那個令嵇淑蘭妒忌得要死的名字——“葉嬌影”!這張名片是她從丈夫的手裡“沒收”的,其實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蠢,葉嬌影是丈夫的大學同學,沒有名片他們照樣能來往。即使尤伯瀚不是個花心漢子,那也擋不住葉嬌影那“狐狸精”的勾引啊!
為了滿足尤伯瀚的“臨終遺願”,嵇淑蘭不得不去給葉嬌影打電話。她裝作手機信號不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喂,你是葉嬌影嗎?我們老尤快不行了,他要在臨終之前再見你一面……你說什麼?我怎麼曉得他是怎麼想的?他的心裡哪裡能裝得下我呀!我們的兒子在蘭州上大學,聽說當爹的病重,正連夜往回趕,可他卻不聞不問,眼下他唯一惦記的人就是你。這還用說嗎?你有魅力呀……”嵇淑蘭只顧發泄怨氣,而葉嬌影那邊早就把電話掛斷了。
回到病房,嵇淑蘭發現半昏迷的尤伯瀚向她扭過頭來,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爍着燙人的光芒。她真想吼上一句:“造孽呀,你若見不到她就閉不上眼吶!”考慮到這種時候不宜說那些絕情的話,她走到丈夫身邊換了一副語調:“你放心吧,葉嬌影馬上就過來。”尤伯瀚從插着氧氣管子的鼻腔內發出幾聲哧哧的怪響,似乎是在表達他的焦灼心態。嵇淑蘭頓覺萬分傷感,彷彿整個世界都背叛了她!“我跟你生活了二十多年,你好像就從來沒有跟我說過知心話,我過的這是什麼日子啊……”她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憤然將脊背甩給了丈夫。
尤伯瀚與嵇淑蘭結婚後並未流露用情不專的“習性”,自從他參加了一次老同學的聚會,竟大發感慨,喋喋不休地說葉嬌影依然是“靚麗如初,風采不減”!嵇淑蘭試探着問他:“看來你是很喜歡她呀?”尤伯瀚毫不掩飾地答道:“當然了!我們全體男生哪有不喜歡葉嬌影的?”嵇淑蘭立刻酸溜溜地反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跟我結婚?”尤伯瀚大為驚詫:“別太庸俗好不好?我說的喜歡是不懷非分之念的。”嵇淑蘭心想,鬼才相信你的話呢!於是她暗加防範,找出各種理由阻撓尤伯瀚與老同學的交往。又過了兩年,尤伯瀚告訴嵇淑蘭一個消息:“葉嬌影太不幸了,她離婚了。”尤伯瀚那悲天憫人的樣子使嵇淑蘭怒火中燒,她索性挖苦道:“這不正合你的心愿嗎?你也可以找個借口離婚呀,然後就能去追求她啦。”尤伯瀚好像被戳到了痛處,指着嵇淑蘭的鼻子呵斥道:“庸俗透頂,不可理喻!”
從此以後,雙方就為了“葉嬌影”這三個字頻頻爭吵……嵇淑蘭不甘心敗在那“狐狸精”的手下,她就不惜費盡心思地跟蹤尤伯瀚,偷聽他的電話,翻他的衣兜,結果是防不勝防,被她“沒收”的那張名片就證明了丈夫與葉嬌影仍保持着“特殊”的聯繫。兒子漸漸長大,嵇淑蘭本想給自己拉個同盟軍,不料兒子說她的那些牢騷、委屈,都是無事生非,為躲個清凈,他居然自作主張報考了遙遠的蘭州大學!兒子“避難出走”后,家裡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雙方的關係反倒更加緊張,爭吵的次數雖有所減少,卻因情性不合發展到分床而睡。
尤伯瀚搬進了兒子的房間,經常躲在裡面神經兮兮地長吁短嘆,還總是偷偷摸摸地在小本上寫寫畫畫……患得患失的嵇淑蘭越發地不放心,她認準尤伯瀚是在給葉嬌影寫情書,經過幾次突擊搜查,到底被她抓住了把柄!那天猝不及防的尤伯瀚見嵇淑蘭闖進屋來,便將手中的紙片裝進一個大信封,嵇淑蘭上前搶奪,他狼狽不堪地逃入衛生間,把一堆“罪證”全都燒成了灰燼!嵇淑蘭在盛怒之下跑到出版社去找葉嬌影理論。然而,她見了葉嬌影又像個啞巴似的說不出話來了。葉嬌影那高貴的氣質、端莊的相貌以及不卑不亢的談吐,在嵇淑蘭看來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嵇大姐,我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不過我要告訴你,人這一輩子,除了爭風吃醋還有許多別的事情要做,你明白嗎?”葉嬌影的這幾句話牢牢地銘刻在嵇淑蘭的腦海里,可惜,她始終是弄不明白……在尤伯瀚身患絕症后,嵇淑蘭多少也感到有些懊悔,她曾對尤伯瀚說:“我不是沒有度量的女人,你能跟我說句實話嗎?你究竟跟葉嬌影是個什麼關係?”無奈,尤伯瀚的回答是:“你想讓我說什麼?說了你也不懂啊。”聽到這種解釋,嵇淑蘭愈加悲憤,她覺得尤伯瀚和葉嬌影是串通好了共同戲耍她!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股淡淡的薄荷氣味飄了進來。嵇淑蘭扭回身子,見葉嬌影已將那白皙的面孔湊到尤伯瀚的耳畔,葉嬌影對尤伯瀚悄聲說道:“我給你帶來一件禮物,這也許正是你的一樁心事。”葉嬌影遞給尤伯瀚一個大信封,尤伯瀚緊緊地把大信封抓在手裡,渾身顫抖,艱難地想說些什麼,但他說不出來……
幾分鐘之後,尤伯瀚停止了呼吸。
嵇淑蘭想哭,眼窩裡卻沒有眼淚。葉嬌影一步步向門口退去。嵇淑蘭忽然意識到她還有一次跟葉嬌影較量的機會。那一瞬間,她們雙方的眼睛內同時迸發出幾點火星。嵇淑蘭板著臉問道:“你送給尤伯瀚的是什麼東西?”
“詩集。”葉嬌影簡短地答道。
“你說什麼?詩集?”嵇淑蘭困惑不解。
葉嬌影苦笑一聲:“聽你這口氣,你好像還不知道,尤伯瀚酷愛寫詩,而且他的詩獨具一格,頗有新意,可他又不願拿出來發表,在他病重時我決定給他編個集子,非常遺憾,他說他把大部分詩稿都燒毀了……”
“他……尤伯瀚……他寫詩?原來那些日子寫寫畫畫就是為了寫詩?”嵇淑蘭猛地撲到尤伯瀚的病床前,伸手要拿那個大信封,但她掰不開尤伯瀚的手指!“這是真的嗎?”嵇淑蘭搖晃着丈夫的屍體,嘶啞地呼喊:“你寫詩?你寫詩幹什麼?”
嵇淑蘭重新轉過身來,葉嬌影已無聲地離去。
“我還是不明白,尤伯瀚……你寫詩?你寫那東西有什麼用?”嵇淑蘭忽然哭了起來,她哭得很傷心、很動情,不光是為了尤伯瀚而哭泣,也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