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庄大營救

　　（接上期）

　　王老慶覺得這些洋人連逃命都要挑三揀四的，端的是難伺候，就沒好氣地說：“你要是信不過八路，俺就沒轍了，國民黨的隊伍俺可找不來，也不敢去找，弄不好把俺爺倆抓了壯丁，哭都沒地方哭去！”卡爾再三苦求，王家父子鐵嘴鋼牙地只有一句話：找八路成，找別人沒門！卡爾也沒鬆口，只說讓他回去跟眾洋人們再商量商量。

　　這天夜裡，王老慶父子剛剛睡下，就聽到有人在輕輕地敲窗戶。樁柱低聲問是誰，窗外回答說是有義，王家父子大喜過望，忙開了門把親人迎了進來。與有義同來的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壯實漢子，有義介紹說是武工隊的劉鐵隊長。劉隊長很熱情地握住了王老慶的手：“王大爺，聽了有義反映的情況，我就連夜趕來了。您老和樁柱兄弟做得對哇，教堂里關的那些洋人，都是咱們同盟國的僑民，我們八路軍一定要把他們救出來，這個事呀，還需要您和樁柱的幫助才行哩。”王老慶拍着胸脯說：“劉隊長你就放心吧，只要是俺們能辦到的，決不含糊！”劉隊長便給王家父子布置了任務，讓他們把教堂里鬼子的情況進一步搞清楚，並做好洋人的工作，讓洋人們早做準備，時機一到便與八路裡應外合，衝出鬼子的囚籠。劉隊長還指定有義和王家父子進行聯絡，隨時溝通情況。王老慶十分感動，看看人家八路，啥價錢也不講，自己找上門來要幫洋人脫離苦海；可氣那些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洋人，還門縫裡看人，瞧不起“土八路”，王老慶又好氣又好笑，便把卡爾說的那些着三不着兩的話學給劉隊長他們聽。劉隊長大度地一笑：“這些外國人不了解我們共產黨八路軍，又長期受國民黨和日本鬼子的反動宣傳，把我們看成是紅頭髮綠眼睛的魔鬼。俗話說得好，眼見為實，我們把他們救出來，他們就知道我們八路軍是仁義之師了，那些偏見自然就沒有了。”王家父子真是佩服八路軍的胸懷。

　　第二天一早，王家父子到教堂里去上工，老遠就看見，教堂門前圍了一大群人。近前一瞅，老天爺呀，教堂那一丈多高的門樓子上，掛着兩個血淋淋的、齜牙咧嘴的人頭！

　　（六）有人想贖出教堂里的外國人

　　王老慶父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見教堂門口還貼有鬼子的告示，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觀瞧。

　　王家父子並不識字兒，但此時告示下正有一位鎮上小學堂的先生在輕聲念那上面的字兒，他們便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原來那兩個被鬼子砍了頭的人是國民黨遭殃軍，他們不知咋的鬼迷心竅，帶着幾萬塊現大洋找到鬼子門上，要贖那百十個洋人。鬼子見他們竟敢打那些洋人的主意，二話沒說，咔嚓一聲就讓他們吃飯的傢伙搬了家。難道遭殃軍居然也想救出這些洋人？他們啥時候有了這份好心腸呢？王家父子怎麼也琢磨不透這裡面的彎彎繞。

　　三天後，有義來和他們聯繫，他們迫不及待地把這怪事告訴了他。有義說：“這個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們武工隊在羅庄抓住了一個國民黨頑軍的軍官，當時他正帶着十幾個遭殃軍在搶老百姓的東西。他交代說自己是遭殃軍‘先遣挺進縱隊’司令部的副官，因為賭博輸了錢，就帶了手下的親信士兵出來搶老百姓。”王家父子知道羅庄離此有八十多里，原來遭殃軍這些年躲到那兒去了。武工隊在審訊中問到了辛庄教堂那兩顆人頭，那副官一一道出了內情。原來，這事兒還和響馬黑老七有些瓜葛。黑老七和遭殃軍先遣挺進縱隊的侯司令是拜把兄弟，侯司令過生日時，他來道賀，酒席宴間，他把樁柱攔馬求援的事兒當笑話講給侯司令聽，以博老把兄開心一笑。不想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席上賀客中有位從重慶來此視察軍務的蔣特派員，把黑老七這番話記在了心裡。散席后，蔣特派員特意留下了黑老七，詳細詢問了關押在辛庄教堂里的那些洋人的情況。原來，蔣特派員此番來到膠東，還負有一個秘而不宣的特殊使命：尋找那突然失蹤的一百多洋人的下落。那一百多外國僑民在膠東失蹤后，他們所在國駐重慶的大使館便多次同國民黨政府交涉，強硬要求他們務必尋找到這些僑民的下落，如果僑民們落到了日本人手裡，國民黨政府必須妥為營救。否則，這些國家就要重新考慮是否繼續給國民黨援助。一向仰洋人鼻息的國民黨政府，哪敢說半個不字兒，於是就有了蔣特派員的膠東之行。

　　蔣特派員心裡也清楚，這麼多洋人突然像早晨的露水一樣地消失了，肯定和日本人有關，因為膠東眼下是日本人的天下，這些洋人所在的國家又都和日本宣了戰，除了日本人，誰還會把他們當成敵人呢？但這些洋人被日本人關到什地方去了，蔣特派員卻一直沒法搞清楚，他手下的諜報人員都不敢深入鬼子統治的心腹地區去探聽虛實。此次無意間從黑老七那兒得到了較為詳細的情報，蔣特派員如獲至寶，立馬給重慶發電請功。重慶的回電很乾脆，命蔣特派員不惜一切代價，使用一切手段，務必營救出那些外國僑民。若不成功，則拿蔣特派員和先遣挺進縱隊的侯司令是問。蔣特派員拿着重慶的嚴令和侯司令商議，侯司令直怪他多事兒，要從鬼子手裡把那百十個洋人救出來，這不是虎口拔牙么！侯司令以前和鬼子也交過手，都是一觸即潰，以後便成了畏敵如虎的軟骨頭。但眼下有上峰的嚴令催逼，不敷衍一下也不行。兩人商量的結果，都覺得錢能通神，如果花些錢就能把洋人贖出來，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日本人也是愛財的，不怕他們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不動心。

　　於是，他們便派了兩個伶牙俐齒的特使來到了辛庄鎮。和鬼子接上頭后，特使點頭哈腰地獻上了大洋，請求鬼子格外開恩，放了那些外國僑民。鬼子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錢，卻沒有答應放人，那些洋人是他們手裡的一張王牌，豈可輕易言放。鬼子也沒有把門關死，而是留了道小小的門縫：要想讓皇軍放人，必須做個交換，把皇軍在膠東歷次戰鬥中被俘的一百多位軍官放回來，否則，一切免談。鬼子立馬遞上了那些軍官的名單。兩位特使一聽就傻了眼，這些軍官都是在和八路軍的戰鬥中被俘的，人都在共產黨手裡，鬼子卻問他們要人，這不是牛頭不對馬嘴嘛。鬼子卻不管這些，蠻橫地表示，現在國共兩黨不是聯合抗日嗎？那麼你們就是一家人，向你們國民黨要人不是和向共產黨要人一樣嗎？這麼大的事兒兩位特使自然不敢做主，說要寫封信派人送回去請長官定奪。蔣特派員和侯司令接報后，一時也沒了主意，就拖延了幾天沒給鬼子回信。鬼子可沒有那麼好的耐性，見遭殃軍遲遲不回復，以為他們要往後退縮，一怒之下，也顧不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老理了，讓那兩個倒霉的特使做了刀下冤鬼。

　　蔣特派員和侯司令聞報，大罵日本人太不仗義，全不懂“伸手不打笑臉人”的規矩。罵過之後，他們又都傻了眼：洋人救不回來，上峰可是要治他們的罪的呀！蔣特派員一拍桌子：“事到如今，只有冒險犯難了！”侯司令聽了他的“錦囊妙計”，心中惴惴不安，認為這不是個萬全之策；蔣特派員火了：“老弟，你再這樣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只好據實向上峰報告了，那時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只能這麼幹了！”

　　（七）頑軍差點壞了武工隊的大事……

　　卡爾聽王老慶父子說八路軍武工隊準備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他們，又聽到想用錢贖出他們的國民黨人員被日本人砍了頭，掛在教堂的大門上，總算明白國民黨才是靠不住的，只有最無能的軍隊才會異想天開地與虎謀皮；他們這些外國人看來只能依靠連日本人都談之色變的八路軍了。這幾天洋人們不斷聽到看守他們的日本兵在悄悄議論八路軍，這些在他們面前凶神惡煞的魔鬼，說到八路時都是又恨又怕，所以，洋人們對八路軍的看法也在不知不覺中轉變了。卡爾感謝八路軍武工隊把生死置之度外，來搭救他們這些對共產黨有偏見的外國人，他們一定聽從八路軍的安排，爭取早日衝出魔窟。

　　王家父子心裡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他們馬上把這一情況報告給了武工隊。他們也基本上摸清了教堂里鬼子的情況，守衛在這裡的鬼子有三百來人，武器裝備精良，光小鋼炮就有十來門，輕重機槍有幾十挺。武工隊據此分析，這是鬼子的一支精銳部隊，這麼強的火力，只可智取，不能強攻。王老慶父子還提供了一個重要情況：鬼子雖說有教堂的高牆堅房為依託，卻仍覺不安全，準備在教堂的四個角上建四座炮樓，近日正在四鄉八鎮派民伕給他們幹活哩。劉隊長聽罷眼前一亮：“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們武工隊的人就扮作民伕混進教堂，打他個出其不意！另外，為了確保這次行動成功，我們必須請縣大隊跟我們一起行動。”王老慶父子也領受了任務：利用他們每天進出教堂的便利條件，把短槍等武器帶進去，交給扮作“苦力”的武工隊員們。有了這些“傢伙”，武工隊員們就能伺機控制住鬼子的小炮和機槍陣地，然後打開教堂大門，放進埋伏在教堂外的縣大隊，裡應外合，一舉端掉這個血腥的魔窟。王家父子每天進出教堂，鬼子對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不會引起猜疑。

　　行動時間很快也商定下來：半個月後，是日本的重要節日——盂蘭盆節，這是鬼子必過的一個節日，八路軍就在這一天“超度”他們到“極樂世界”去！

　　王老慶父子正打算把這些情況告訴卡爾，讓洋人們早點兒作好準備，一件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的事兒發生了！這天夜裡，辛庄鎮里突然槍聲大作，教堂外邊亂成了一鍋粥。王老慶父子從睡夢中驚醒，忙披衣來到院里，隔着院門的縫隙往外觀瞧。只見教堂里鬼子的機槍和小炮兇悍地往外噴吐着火舌，藉著耀眼的火光，他們瞅見一排排穿着土黃色軍裝的士兵，端着槍貓着腰往教堂里沖；但在鬼子密不透風的火力網中，這些兵們都像被割過的麥子一樣倒了下來。王老慶和兒子面面相覷：這攻打教堂的隊伍，不是遭殃軍嗎？老百姓誰不認得他們身上披的那身黃皮呀，他們以往見了鬼子，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今個兒怎麼竟敢來捋虎鬚？王家父子咋也琢磨不透這個理兒。鬼子和遭殃軍交了半夜火，遭殃軍損兵折將，卻沒能打開教堂，只得丟盔棄甲地逃之夭夭。原來，這是蔣特派員使的破釜沉舟之計，他想趁月黑風高之夜，僥倖一逞，傾全力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救出那些洋人，以便去重慶邀功請賞。殊不料，侯司令的隊伍戰鬥力太差，以十倍於鬼子的兵力，竟拿不下一座小小的教堂，反叫鬼子打得頭破血流，大敗而歸。蔣特派員和侯司令要不是跑得快，險些做了鬼子的俘虜。

　　武工隊劉鐵隊長知道了這件事後，雙眉緊鎖，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狗日的頑軍壞了咱們的大事！”

　　（八）囚室的門打開了，許多洋人卻不願意走……

　　劉隊長的話果然很快就應驗了。鬼子沒想到草包遭殃軍竟也敢來“劫獄”，吃驚不小，馬上加強了教堂的戒備。炮樓照修，但不要中國民伕了，而是讓在押的洋人來干這苦力活。非但如此，鬼子對進入教堂的中國人也嚴加盤查，王老慶父子更是首當其衝，每天進出教堂，鬼子都要對他們嚴格搜身。風聲鶴唳的鬼子，對所有接近教堂的中國人都疑心重重，稍有異常，便“格殺勿論”。武工隊原來周密計劃的行動方案，就這樣被半路上橫插一杠的遭殃軍給攪黃了。

　　但八路軍營救洋人的決心並沒有改變。劉隊長把辛庄鎮的情況報告了八路軍渤海軍區的首長，軍區首長命令他們一定要想方設法救出那些外國僑民，並從兵力十分吃緊的反“掃蕩”前線，抽調了一個營的主力部隊支援他們。連同武工隊和縣大隊，八路軍為了拔掉辛庄的鬼子集中營，共投入了近八百人的兵力。這時，八路軍武工隊通過打入敵人內部的情報人員獲悉，辛庄教堂的鬼子因嫌炮樓建造速度太慢，請求上司派工兵支援，其上司已答應派一個中隊的工兵去支援他們。八路軍經過縝密研究，製成了一個大膽而又周密的殲敵計劃。在那一個中隊的鬼子工兵前往辛庄鎮的路上，八路軍重兵設下了埋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鬼子發動了猛攻。猝不及防的鬼子工兵被打暈了頭，還沒來得及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就全軍覆沒了。八路軍戰士們穿起了繳獲的鬼子軍裝，劉鐵隊長“搖身一變”成了鬼子工兵中隊長，他們準備大搖大擺地走進辛庄教堂。

　　在八路軍準備對辛庄教堂的鬼子採取行動的前三天，劉鐵隊長讓王老慶父子設法給卡爾透個口風，讓他把洋人們都組織起來，待八路軍在教堂里動手以後，由王老慶父子協助他們砸開教堂後門，一齊衝出魔窟。八路軍已偵察好了，教堂後門外百十米處是一片茂密的果林，只要洋人們跑進那裡，就有八路軍接應，鬼子的槍彈在密密的林子里殺傷力將大大降低。王老慶父子在糞桶里藏了幾把斧子和榔頭，帶進了教堂，趁鬼子不備交給了卡爾，並告訴了他八路軍的營救計劃。卡爾非常激動，請王家父子轉告八路軍，他們一定儘快組織起來，全面配合八路軍的行動。

　　第三天下午，喬裝改扮成鬼子工兵的劉鐵等八路軍戰士，按照原計劃，順利地賺開了教堂大門。進入教堂前院后，這些剛才還對歡迎的“同胞”們露出笑臉的“皇軍”們，突然間就“翻臉”不認人了，只見他們那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指向了目瞪口呆的教堂里的鬼子兵們，隨即噴出了熾熱的火舌，打得毫無防備的鬼子哭爹喊娘。一時間，院子里亂作一團。鬼子的機槍和小炮一彈未發，就被劉鐵他們摧毀了。後院的鬼子終於醒悟過來，在鬼子軍官的拚命收攏下，呀呀地狂喊着，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沖向前院，試圖一個反撲把八路軍趕出教堂。這樣，關押着洋人的後院就空虛了，正在後院廚房幹活的王老慶父子，聽見槍聲已往前邊去了，一個抄起擔水的扁擔，一個舉起燒火棍，把正在這裡掌勺的鬼子廚師打翻在地，飛也似地向關押洋人們的平房跑去。

　　打開囚室的門，出來的只有卡爾等三十來人，王老慶急切地問道：“咋都不出來呢？火燒眉毛的時候了，還磨蹭個啥？”卡爾又氣又愧地說：“他們都不願意走……”王老慶還當是自己聽錯了：“你說啥？他們不願意走，寧願在鬼子手掌心裡遭罪？”

　　（九）才擺脫了鬼子的追擊，卻又有一彪不速之客橫擋在八路軍面前……

　　那些竟不願虎口逃生的洋人，讓冒了天大的風險營救他們的王家父子目瞪口呆。原來，教堂里槍聲一響，有些原先躍躍欲試準備在八路軍幫助下逃出狼窩的洋人，不由得膽怯了，他們擔心，在這兩軍對壘、彈如雨下的戰場上，手無寸鐵的他們能否跑得出去？那滿院子亂飛的槍子兒可是不長眼睛的呀！任憑卡爾磨破了嘴皮，甚至大發雷霆，他們就是不越雷池一步。卡爾無奈，見時間緊迫，只得帶領一部分願走的洋人與王老慶父子會合。

　　王家父子本是普通的老百姓，哪曾見過這種陣仗，急得團團亂轉，一時沒了主意。前邊的槍聲越來越緊，卡爾心急火燎地說：“不能再等了！現在只能把願意走的人帶走，其他人既然不願走，我們也顧不得許多了！”王老慶父子一想，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有這麼著了，便點了點頭。眾人來到後門，拿出準備好的斧子和榔頭，三下五除二砸開了門上的大鐵鎖，衝出了這座黑暗的牢籠。

　　眾人衝進果林，有義帶領接應的八路軍戰士們迎了上來，他被八路軍首長指派負責帶領七十餘人接應卡爾他們。清點了人數后，有義覺得不大對頭：“王大叔，這人數不對呀，咋才三十來人呢？不是有百十個洋人嗎？”卡爾便把那突發的情況簡要地向有義說了一遍。有義聽罷雙眉緊皺：“這咋能行呢？首長一再叮囑我們，要救出所有被鬼子關押的洋人，我們怎能丟下他們不管呢？”卡爾着急地說：“可是，並非你們丟下他們不管，是他們自己膽小不敢逃跑，你們已經很好地盡到自己的責任了，你們是無可指責的！”有義堅定地搖了搖頭：“話不能這麼說。只要有一個人沒有救出來，我們就沒有完成任務！”有義大聲對戰士們說：“馬上衝進教堂，一人負責一個洋人，就是生拉硬拽也要把他們救出來，一個也不能少！”

　　戰士們立即衝進了教堂的後門，把那些說什麼也不願意走的洋人們硬給“架”了出來。就在這時，跑到前院助戰的鬼子醒過神來，又一窩蜂似地殺回了後院，卻見後門大開，遠遠地望見那些他們的階下囚正和“土八路”一起向果林里跑。鬼子軍官氣急敗壞地下令追趕，說什麼也不願這些“奇貨可居”的洋人們落入八路之手。有義指揮大夥邊打邊撤，他自己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突然，一顆流彈飛來，擊中了有義的胸膛，他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王老慶父子大驚失色，慌忙扶住他，悲傷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有義滿身的鮮血，任憑眾人怎麼呼喚也沒有再醒過來……樁柱悲痛欲絕，他拿起有義的槍，長嘯一聲：“斷子絕孫的小鬼子，我跟你們拼了！”就要往鬼子那兒沖。八路軍戰士們攔阻了他，大家卧倒在地，頑強地抗擊着鬼子瘋狂地攻關。千鈞一髮之際，劉鐵隊長他們消滅了前院的鬼子后，從後院殺了出來，從背後對鬼子進行夾擊，打得鬼子潰不成軍，像秋風掃落葉一樣被全部消滅了。

　　劉鐵隊長抱起有義，熱淚長流。卡爾對那些不願走的洋人怒吼道：“都是因為你們，才使這位英勇的戰士犧牲了生命！而他本來是可以像你們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懦夫！”那些被有義帶人拯救出來的洋人們，都羞愧地低下了頭。八路軍戰士們強忍悲痛掩埋了有義，衛護着脫離了苦海的洋人們，向渤海軍區所在地行進。

　　傍晚時分，隊伍行進到一座山中，正欲停下來歇歇腳，忽聞四周一陣吶喊：“土八路，把洋人留下！”緊接着，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十）劉隊長諷刺地說，“黑七爺，你今個幹得不錯……”

　　聽到槍聲，劉鐵隊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好歷盡艱辛救出來的外國僑民。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發覺從四面山頭上發出的槍聲，都很奇怪地射向空中，那些吶喊也像是虛張聲勢。正納悶呢，前邊的戰士帶着一個匪里匪氣、身穿黑烤綢褲褂、斜挎駁殼槍的大漢走了過來，報告說這傢伙是山上下來的，口口聲聲說要見八路的長官。劉鐵逼視着那大漢，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敢擋八路軍的道？”

　　那漢子油滑地向劉隊長一抱拳：“在下是此處山寨寨主黑七爺的貼身副官，奉我家寨主之命，特來拜見貴軍長官。如有驚擾貴軍之處，還望海涵。”在劉隊長身旁的王老慶父子一聽是黑老七在此阻攔，不由怒從心起，樁柱指着那副官罵道：“黑老七這個土匪惡霸，黑心爛肺的東西，像狗一樣攔着俺們道，想幹什麼？”黑老七的副官陰沉着臉：“黑七爺讓我告訴貴軍：‘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錢！’貴軍把那些洋人留下，我們黑七爺就放你們一馬。”原來，黑老七聽到八路軍打下了辛庄教堂、救出了那些洋人的消息后，就動開了壞腦筋。他知道蔣特派員和他的老把兄侯司令為得到那些洋人，可謂是機關算盡，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而八路軍救了這些洋人後，必不會在本地久留，肯定要把洋人們護送到渤海軍區去，而要去渤海軍區，必得經過他黑老七控制的山寨，這就給了他可乘之機，他要劫下這些洋人，把他們轉手“賣”給蔣特派員和侯司令，他們二人是會出大價錢的。於是，黑老七就在八路軍的必經之地設下了埋伏，想依仗險要的地形和自己“地頭蛇”的優勢，坐收漁人之利。

　　情況十分嚴峻。八路軍四面受敵，為了洋人們的絕對安全，他們投鼠忌器，不能和這些慣匪死打硬拼；但又不可與匪徒們糾纏過久，要儘快擺脫他們，否則，縣城裡的鬼子大部隊得到消息后追上來，後果不堪設想！好一個劉鐵隊長，他臨危不懼，不卑不亢地對黑老七的副官說：“你家黑七爺想要這些洋人不難，只是就這樣把人交給你們，未免太便宜你們這些響馬了，請你們的寨主下來，大家一起談談條件吧？你家黑七爺久在江湖，難道連道上的規矩都不懂嗎？想空手套白狼可打錯了算盤！”那副官見劉鐵綿里藏針，不怒自威，思忖片刻，又對劉隊長一拱手：“那好，我這就去稟報黑七爺，您老稍候。”

　　黑老七得報，沉吟片刻，不知八路軍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如果不去，又怕八路小瞧了他這位威名赫赫的一方諸侯。最後，他決定多帶護衛，壓彈上膛，揣着十二分的小心去會八路的劉隊長。黑老七下得山來，隔着一條近丈寬的深溝與劉隊長對峙。黑老七見劉隊長身邊只有一個護兵，不由得鬆了口氣。黑老七正待開口向八路索要洋人，就覺眼前一閃，劉隊長竟飛身越過了深溝，有如神兵天降一般落到了自己身前，不待自己的護衛們醒過神來，劉隊長已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黑洞洞的槍口頂住了自己的腦門。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待黑老七的護衛終於明白過來，欲衝上來解救他時，劉隊長厲聲喝道：“誰敢過來，我就宰了黑老七！”護衛們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劉隊長又命令黑老七：“叫你的人都撤回去，讓開大路！”黑老七這才明白，八路原來玩的是擒賊先擒王這一手，挾匪首以令眾匪，不戰而屈人之兵。但黑老七可不想這樣束手就擒，他閉上眼睛，一言不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玩命架勢。劉隊長冷笑一聲，“黑老七，你甭跟我在這兒硬充英雄好漢，我數三下，你要再頑抗，我就摟火！”黑老七心裡一緊，但仍撐這副“江湖好漢”的架子。劉隊長再不多言，開始高聲數數。

　　數到三時，劉隊長手裡的槍響了，黑老七像攤爛泥倒在地上，嘴裡不住地哀哀哭喊着：“別殺我呀，我下命令，我下命令……”他伸手一摸自己的腦袋，還好好地長在項上，上面平平整整的，也沒有一個子彈鑽的窟窿。再看自己的腳邊，分明有個還在冒煙的彈孔。劉隊長鄙夷地說：“就你這膽子，還想跟智勇雙全的八路軍斗！”黑老七從沒丟過這麼大的人，人家只往他腳下打了一槍，就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他徹底明白了，和八路軍為敵，沒有好果子吃！

　　劉隊長押着渾身篩糠的黑老七，看着自己的隊伍保護着洋人們安全地通過了這座大山，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劉隊長瞅瞅遠遠地縮在一邊的黑老七的隊伍，譏諷地對黑老七說：“黑七爺，你今個幹得不錯，謝謝你命令你手下人給我們讓路！不過，我們的人還沒有走遠，你還得再送我們一程，把好事做到底。”說罷，劉隊長押着驚恐萬狀的黑老七，甩開大步，追趕隊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