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險

　　女人躺在床上，趴着，男人坐床沿在女人身上拍、抓、捏、壓，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很細緻。女人一臉的幸福，盡情享用。

　　男人停下來，女人嘟囔着嘴，再給我按按，我累得很啊。

　　男人有些不情願，你以為我不累啊？於是，男人開始訴起苦來，他媽的，廠牌上寫的是倉務員，其實就是搬運工，這大熱天的搬東搬西，抱上抱下，坐在那兒吹風都冒汗呢，既沒高溫費又沒加班費！男人瞟了眼女人，還想說，但嚅動了兩下嘴，終沒說。

　　女人接過男人的話，你們晚上下班下得早，我們天天十二個小時，食堂飯菜差得要死，周周都沒休息日，一個月只千把元錢，一坐在工位前就像泄氣了的皮球提不起勁。

　　男人搖頭，嗯——一聲長長的嘆氣。

　　女人唉一聲，眼淚都快流出來的樣子。

　　打工的日子，千般難萬般苦就都濃縮在這一嗯一唉里。

　　嗯過唉過，兩人盤點起今年的收入來，總嫌付出跟回報極大的不均衡，就在這時，男人剛才想說而沒說的話再也憋不住了。

　　女人和男人對換了下位置，男人趴着，女人在床上學剛才男人一樣，在男人的身上拍、抓、捏、壓，當然也是無章法，由着感覺亂動作。

　　男人咬了咬牙，老婆，知道不，好多皮革廠能跟皮打交道的人都打着皮的主意，一張皮十幾尺，一尺二三十元，每天晚上加班下班時搞一張皮，塞在褲腰裡，一次就能搞上兩三百元。

　　女人點頭，說，剛娃子不是在皮包廠偷皮半年就發了財的嘛。

　　女人來了興緻，說，我們廠頭，我前排工位的同事，我感覺她在偷銅線，我們每天繞線圈的個數和匝數都差不多，但她的用量卻比我多得多。且她花錢很是大方，就算每月能存1000元吧，可她不到一年居然存了兩萬元。

　　男人嘿嘿笑，這世道，只要有可能，都在想着法子整錢。

　　女人像是受到鼓舞，從明天開始，我也學她了，我想了好多次，把銅線折成好些股當繩一樣纏在腰裡，這樣很不容易被人發覺。

　　男人的身子猛地一怔，不可以，萬一發現了怎麼辦？還是我來做，我已經跟我們廠里的幾個保安關係搞熟了，而且我也發現了我們倉庫監視器的死角在哪裡，保證萬無一失絕對安全。

　　女人停住手，一臉的不快，不行，男孩子抓住了要挨打，我拿銅線安全些，我前面的同事拿了一年多都沒事呢，就是抓住了，我是女的，頂多關我兩天。

　　不行，男人從床上爬起來，同女人面對面地翻唾沫，我這邊安全些……

　　不行，我這邊安全些，女人也很固執。

　　兩人都生氣了，彼此還是不能說服對方，無奈之際，女人想了個招，對男人說，你敢拿皮回來，我給你老爸打電話，說著就拿過電話做隨時撥打狀。男人的父親是警察，專反扒的，男人不再爭執，但還是不許女人拿銅線回來，以女人同樣的招法，你要是拿一根銅線回來——我會讓你所有的親戚朋友同學都知道你是賊。

　　女人怔怔地盯着男人，男人眸子里一股涼颼颼的寒意，當然，女人清楚地知道，這寒意其實就是極致的庇護。

　　女人的眼睛突地一潮，張開雙臂擁住了男人，親愛的，我們都不拿，免得我們心裡都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