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翩翩

　　父愛 翩翩

　　他是一位年輕的小學校長，早上晨練時意外地收養了翩翩。那時他正籌備和相戀七年的女友舉行婚禮。

　　只要天氣允許，他幾乎每天清早都從住所跑到那個站點，然後跑回去，有時還在站點的木椅上暫時休息一下。那天清晨，透過薄霧，遠遠看見一個穿白色短裙很小的孩子坐在那木椅上，身邊卻沒有一個大人。他不由感到奇怪，便加快步伐跑了過去。

　　那是一個俊美可愛的女孩，大約一歲左右的樣子。剪齊眉齊耳的短髮，稚氣柔嫩的小臉上嵌一雙黑亮的眼睛，懷裡抱着一隻棕色的絨毛小熊，過膝的小短裙恰到好處的點綴着稍有瘦弱的小小身軀。清晨的露珠，濡濕了孩子的頭髮，貼在臉上，微微散着的白氣似乎有着甜美乳香的味道。

　　他小心的俯下身子。女孩眨着眼睛，伸出小手向前摸索着嘴角泛起笑意，“爸—— 爸爸—— ”

　　他來不及思索，環視四周大喊着：“誰丟失了孩子—— 誰的孩子—— ”可是四周依舊是寂靜無聲。他喊累了，轉過目光，發現孩子旁邊有一個紅色小包，連忙打開，裡面是一封信：

　　請您收留翩翩吧，她才一周歲眼睛失明，剛剛又失去了母親……

　　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要去地下見她的母親了。叩謝大恩。

　　信的後面，是這個叫翩翩女孩的生辰八字。

　　他感到一陣心痛，血在急速往上涌，漲紅了臉頰，大聲道：“朋友——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請你冷靜—— 請振作—— 我會幫你—— 請繼續撫養你的孩子—— 不要放棄—— 不許你遺棄孩子——”

　　他激動地向著四周高聲喊着。

　　忽然，從不遠處的樹叢竄出一個男人身影，向更深的林叢跑去。他拔腿就追，但是沒追多遠，那人就鬼攆般跑遠了。他憤怒地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狠狠揮了兩拳：“懦夫—— 混蛋—— 混蛋——”

　　“可憐的孩子—— ”他從心底輕輕嘆息道，目光泛着痛惜的柔情，盯着眼前這個叫翩翩的可憐孩子。真是難以置信，這雙清澈如一汪湖水的眼睛竟看不到光明—— 無辜的、空洞的、純純的、尚未沾染塵埃的眨着，讓人看了忍不住揪心地疼痛……

　　“爸爸—— 爸—— 爸——”翩翩才滿一歲，剛剛咿呀學語，只會含糊地叫爸爸，也許在這個世界“爸爸”是她最親最親的人了。

　　他俯下身子，把孩子抱在懷裡，翩翩的小手緊緊抓着他的衣襟，信賴地把頭偎在肩上。他不禁流淚了，這剛剛被丟棄過的弱小生命，相信在他這裡能得到安全。一種最原始的父愛在他身上慢慢升華，有一種迫不及待為這孩子獻身的衝動。

　　翩翩的到來得到女友潔的竭力反對，每天除了上班，還要照顧孩子飲食起居。保姆換了多個，他都嫌照顧得不到位，不如親自過問放心。翩翩的可愛乖巧讓他的父愛如決堤的洪水泛濫開來，那裡還顧得上潔的感受。

　　隨着婚期到來，因潔懷了孕他們相互讓步，決定把翩翩送到鄉下寄養一段時間，蜜月後接回家繼續撫養。翩翩被送走後他心裡充滿了不安和自責，不諳世事的翩翩能否存下完整的記憶？她純凈稚嫩的心靈不懂什麼是生死別離，不懂什麼是失去，不懂什麼是遺棄…… 只會握緊他的衣角“爸—— 爸—— 爸爸——”

　　舉行婚禮那天，他意外接到鄉下來的電話，說翩翩病了讓多帶些錢趕去。他慌忙向做伴郎的表弟借了錢開着車絕塵而去，因為心裡只想着孩子，表弟發狂地呼喊被拋到腦後。

　　兩個小時后，他輕輕推開那家的籬笆小門，只見翩翩正拿着小鏟子挖泥玩，身上換了一套紅色花布短裙。剛要向前，只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一小院一角傳來：“今天讓這孩子爸爸多給點錢，還是校長呢，養私生女—— ” 說話間只見那個負責照顧孩子的女人直衝到翩翩跟前：“小瞎子，不許玩泥土，剛剛換的衣服！”接着小鏟子被扔了出去。“嗚—— 嗚嗚—— ” 翩翩哭了。

　　他怒火中燒，幾步沖了過去一把抱起翩翩轉身就走。那女人張大嘴巴，中邪一樣怔怔呆在那裡……

　　婚禮沒有任何懸念地成為鬧劇，潔憤然而去，翩翩重新回到了他身邊。

　　他給翩翩請了一位非常好的保姆，日子平淡溫馨心的過去，不知不覺中翩翩也順利地度過了青春期。

　　每當將要出門或有特別值得紀念的日子，他就會錄下視頻，翩翩放學回家打開聽。下班后他就在書房聽着音樂 打開一本書仔細閱讀，翩翩放學回家就把臉貼在他肩上：“爸爸，念給我聽——”共同分享一天的事情。

　　為了翩翩他再沒有談女朋友，心無旁騖，專心工作照顧翩翩。但是上天不給他們父女長久的安寧幸福，一次意外暈倒他被確診為肝癌晚期。

　　他的日子在飛快地倒計時，為了翩翩清醒地悲傷着。

　　這一天翩翩回家打開電腦，他的語氣緩慢而沙啞：“翩翩，爸爸要離開很久，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陳阿姨和你一起住負責你的一切。”

　　兩個月後，他的朋友周醫生把翩翩接到醫院，做了角膜移植手術，手術非常成功。第一次看到光明的翩翩第一眼想見的就是爸爸。“爸爸—— 爸爸您在哪？爸爸—— ”周圍所有人為之潸然淚下。

　　“翩翩，你爸爸已經去了——”周醫生哽咽着。

　　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翩翩感到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地疼痛。

　　“——翩翩—— 你流淚的是你爸爸的眼—— ”

　　翩翩卧在書房爸爸的座椅上，陽光帥氣的爸爸滿臉笑容在屏幕上招手

　　“嘿，翩翩，你掉牙了，爸爸給收藏在書架下層第二格的‘百寶箱里’……”

　　“翩翩，爸爸離開幾天，聽陳阿姨的話，不許哭哦……”

　　“翩翩,今天你十五歲生日，以後就是大姑娘，再哭鼻子就丟人了，一定要快樂啊……”

　　“翩翩，有男朋友就領回家讓爸爸看看，人品最重要……”

　　“翩翩……”

　　相依為命的歲月溫馨地回放着，鮮活地展現着…… 最後一段是他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吃力地衝著翩翩擺擺手：“翩翩，爸爸走了，不要以我為念，好好面對生活”簡單留了這一句，臉上依舊掛着笑容。

　　翩翩雙手顫抖着、啜泣着，輕輕觸摸屏幕中的爸爸，用手指滑過爸爸的臉、爸爸的肩膀、爸爸的脊背……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叮嚀……她拚命但卻徒勞地想握着他的手：“爸爸—— 爸爸—— ”

　　眼淚肆無忌憚，洶湧而下……